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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早餐营地不久，绿龟大巴很快停在了一处停车场，我们将由此展开拱石徒步之旅。下车之前，象其他团友一样，我认认真真地用防晒霜将自己厚厚地打扮了一番。欧美白人长着让中国女人羡慕不已的白嫩皮肤，但他们却一心向往着显得更健康的“古铜色”，于是就不厌其烦地在太阳下晒了又晒－－又怕得皮肤癌，便大量地涂抹防晒霜。这种神奇的护肤品既可保护皮肤不受强烈紫外线的伤害，又不会影响皮肤向健康色发展，因而在欧美大受欢迎。国内也有很多人喜欢用，只是我从来没用过。我认为这东西其实不太适合中国国情－－至少象在北京那样的大都市中，紫外线几乎是从不强烈的，早就被空气中的巨量微小颗粒物折射得七零八落惨不忍睹，又何必再雪上加霜地抹那么一层呢？尽管在入伙绿龟之前我从未用过防晒霜，但背包中还是备了好大的一瓶。绿龟在行前发来的备品清单中不仅明确提到了这个物件，还特别强调旅途中防晒霜的用量将大大超出想象。现在，我已经慢慢理解了绿龟如此强调的原因。上午的阳光还没有真正发威，车窗外已明亮得耀目。根据经验，今天的气温不会低于40度，而我们即将在这样一个阳光炽烈、温暖炎热的天气里，在拱石公园中徒步4个小时。
拱石（又译拱门）国家公园（Arches NP）是全美最著名的国家公园之一，常常被列入美国十大国家公园的榜单中，每年吸引游客过百万－－虽然这个游客数字还不够香山一个红叶节弄得多，但在美国却足以傲人。拱石公园自然以大大小小的天然石拱着称，其中名气极大的“精致拱门”（Delicate Arch）并不在我们的线路之中，这个成为犹他州标志的名拱也就失之交臂了。我们的目标是是拱石国家公园最著名的徒步景观区－－“魔鬼花园”（Devil’s Garden）－－这名字听起来就极具煽动性。就象中国人喜欢用“凌云”、“太虚”、“瑶池”之类神仙居所来描摹景物一样，美国人的景物名字中也常见“天使”、“魔鬼”等语，东西方文化差异固然甚大，对人间奇境的命名倒是不约而同。当然，张家界的乾坤柱改名为哈利路亚山算是另辟蹊径了－－还好，没改成八格亚路山。拱石公园共有10几条徒步线路，徒步时间从10几分钟到几小时，长短不同。魔鬼花园是整个拱石公园中石拱数量最多、总体景观最美的区域，也是线路最长的徒步区域。如果非要在一个名气最大和一群名气很大的石拱间作出选择－－怎么选都是对的－－也许整体景观的权重也很重要。
一下车，我们就立刻感受到了这里的受欢迎程度。挂着各州车牌的大小汽车沿着公路摆了长长一大溜，这和早晨观日出时的寂寥景象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而这种热闹劲恰恰是我们所喜欢和熟悉的。 9点左右，团友们开始三五成群地向前进发，约定的集合发车时间是下午1点，我们将在这里酣畅淋漓地挥霍4个小时的华美时间，在这条长达11.6公里的徒步线路上用无休止的赞叹向大自然致敬。我的腰包里装着一个三明治、两个苹果及两个花生派，另外还带了一水壶白水和一瓶茶水－－这种天气中，水带多了不过是多花些气力，带少了却是要遭罪的。天高地阔，巨石相接。停车场前方的一排高大岩石屏风般当在眼前，一条小路从中穿过。大家边走边聊，嘻嘻哈哈地谈笑着，没人去猜测那屏风后面到底是怎样一番景色。
这本来是一扇遮挡了无数惊叹和神奇的屏风，但当我们走过那条两侧壁立着高大的红赫色巨石的小路、左转右转地进入“花园”之中时，眼前的开阔和壮美其实并没让我们有多少惊喜－－在刚刚过去的几个小时里，我们的视觉和情绪已经不断地得到了锻练，大家的期望值和胃口已是越来越高。眼前的魔鬼花园平坦开阔。红土地四面八方地铺展，巨大的红赫色岩石小山般地矗立着，一簇簇的耐旱植物点缀着大地，天蓝得彻底，地红得坦荡。犹他州的夏季多晴日艳阳，雨水罕至，此时约已多日无雨，多数植物都蔫蔫地了无精神。一条红土阔路向前延伸，路宽约2、3米，铺满了细粉般的红土，路边两侧各摆着大小不一的碎石。三三两两的团友们出发时间各有不同，行进速度也参差不齐，在这条小路上稀稀拉拉地散了长长的一溜。另有些其他游客夹杂在我们的队伍里，鲜有规模大的队伍出现，大多是三两个一伙的背包客，基本都是一副风风火火闯九洲的派头。
与恶土国家公园不同，这里的巨石大都造型圆润，几乎没有棱角分明的尖锋。大自然似乎在用截然不同的无二景观讲述辩证法：恶土的土是松碎的，但组成了峥嵘如刃的锋脊；拱石的石是坚硬的，却排出了含蓄如卵的阵式。柔中需含刚，刚中亦有柔，雕琢这些巨岩的伟大力量，却是亿万年的灿烂阳光、轻柔的风、以及诗意冷峻的雨雪冰霜。讲述拱石公园的故事，需要从3亿年前谈起。在那之前，这里是一片汪洋。然后便是沧海桑田的上帝戏法，海水褪去，留下了巨大的盐床－－数量之多足以让中国的消费者抢购到老－－以及红色砂岩中的水平层理和垂直裂缝。风一天天吹拂、水一遍遍冲刷、阳光一次次烘晒，巨大的岩石开始崩塌，一片无与伦比的景观大地就此形成。景区简介上说，这个过程如今仍在继续，新的石拱依然缓慢地形成中，一些老的拱门也偶有石散凋零。这些充满了岁月印记的美丽石头，以自己的独特方式演绎着石头的生命绽放。团友们嘻闹着走在天高地阔之中，走在平坦得有些出乎意料的景观大道，有意无意地蹋踏起淡淡的红色尘烟。在最初的一段时间里，轻松闲适的慢节奏徒步和美伦美奂的风景令我们开始诧异于这里的怪诞名字－－这里不象是什么魔鬼花园，倒更象是帝王的后花园，坦荡磊落，大气磅礴，无拘无束，自在逍遥。
红色的细细的土，红色的大小不一的碎石块，绿色的草、树以及仙人掌，红色的如柱如墙如丘的巨大岩石，蔚蓝的天空，天边石上的白色云朵，无处不在的炽烈阳光。远山相陈，层峦叠嶂。这是一个视觉和情感本应俱感陌生的世界，却有着似曾相识的依稀惊喜。如果这时天空中传来成龙和金喜善的歌声，我一定不会很奇怪。是的，这里就是神话。当然，现在只是个开头。
没走多久，经过了几重石山的小路转入一片石丛之中。小路的样子也有了些变化，粉状的红土更厚更细，一侧的边界模糊难辨，几乎同长着各种植物的景区土地连为一体。另一侧则出现了木制的护栏，这一规制的提高，一般都会意味着些什么。游人也稍稍多了起来，看到了先行出发的一些团友，和其他游客一样，指指点点地拍照摆姿势忙个不停。 这里有一个公园内最大的石拱－－长逾90米的景观拱门（Landscape arch），景区简介上的封面大图就是它在晨光中金壁辉煌的身影，几乎所有有关拱石公园的介绍里都不可或缺的明星，巨大而又纤细，傲然于巨石之间，身型如虹，气势如虹。石拱下面散落着许多碎石，或便是原本与拱门合而为一的，岁月之间，彼此无言。那些特特安设的木栏，其实并不是为了道路的美观，而是为安全计，将游人阻拦于景观拱门的远处。从1991年起，这座绝世石拱上已有多块石板掉落，最大的一块长达21米。没人能够准确地知晓这石拱还可以矗立多久，这条横贯天际的自然曲线是否有一天会轰然折断。美国人并没有采取什么有力的干预手段介入到这一自然进程之中，只是加安了护栏。看样子，他们打算让这拱自生自灭。横贯是奇迹，折断是宿命－－喜欢它，便也由了它吧。
景观拱门不仅是拱石国家公园的标志，事实上也是拱石徒步之旅正式开始的标志。从这里出发，徒步之路不再平坦，曲折崎岖，精彩百变。从入口处到这里的一段坦途，却只是撩人心思的插片广告而已。
何润宇 《34天环游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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