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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6年，美国《新闻周刊》曾经高度评价一个叫做“亚高山地”（Arcosanti）的建筑项目。杂志认为，作为城市建筑设计，亚高山地可能是我们一生中能经历的最重要的实验。自1970年开工，到39年以后、也就是两个星期以前，我有机会去采访拍摄的时候，这个实验还没有做完。不仅没有做完，很大程度上其实更像刚刚开始。
按照设计师保罗·索拉里（Paolo Soleri）的计划，在亚利桑那最大的城市菲尼克斯北边70英里、海拔1000多米的沙漠台地上，将建起一座体现生态保护原则、节省能源、符合人性的大型社区即亚高山地，它将成为人类与行星地球之间和谐关系的样板。5000居民可以生活在此，过上风调雨顺的好日子。
那是设计，目前实际住在亚高山地的只有60位居民。工程开展这幺多年，但仅完成总工作量的大约3%。按照类似的进度，做一个简单的算术以后就可以得出结论，工程全部完工还要1200年。
我心里突然感觉到一点悲凉。目前生活在地球上的60亿人中，竟然没有一个在有生之年可以看到这个样板建成以后的模样！早些年，辉煌的场景仅限于通过建筑图纸和按比例加工的缩微模型来再现。现在时代进步了，人们可以在电脑中看到三维效果。
采访索拉里以前，亚高山地的公关经理给我提建议，说可以考虑问他一些比较有哲理、需要更多思考的问题，这个地方其他人可以回答的问题最好让其他人来回答。结果采访开始的时间比计划晚了20分钟，老人说他要看看奥巴马在菲尼克斯郊区一个中学的演讲，主题为如何减少房屋被罚没的悲剧发生。这给了我机会，我仍然可以用自己习惯的方式采访。
“你喜欢奥巴马？喜欢听他演讲？”我问。索拉里回答，“当然。他是美国人中真正有智慧的那种，我希望他干好，虽然目前形势很困难。”我接着问，“你为什么这幺关心房屋被罚没这种事情？你担心自己的房产被罚没吗？”我赢得了老人的笑声。
我认为亚高山地的景象精确阐释了乌托邦的含义：完美的设计，充满理想主义的蓝图。样样都好，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永远无法实现。“你在沙漠中建起了一个乌托邦？”我问索拉里。他否认这一点，“我的构想和设计本身完全可行，只是资金不够。而且呢，我刚刚提出生态建筑(Arcology)想法的时候还显得很前卫，你看看现在，越来越成为主流。”
亚高山地也许不是社会主义样式的乌托邦，但很可能算美国式的乌托邦。索拉里今年6月满90岁，他出生在意大利，1946年从都灵理工大学取得建筑博士学位，一年后前来美国亚利桑那州，跟着建筑大师弗兰克·怀特做了三年学徒。上个世纪60年代，他提出并定义了Arcology（生态建筑）的概念，其核心含义为人类应该尽量减轻对自然环境的负面影响，在此前提下再来改善自己的居住条件。亚高山地占地大约5000英亩，但只需要用不到二十分之一的土地来建设社区，其余都可以保持原有的自然风貌。
需要投入多少资金亚高山地才能全部完工？没有准确答案。我听到几种说法，从5亿美元到25亿美元不等。这里的60个居民具备惊人的国际化程度，我见到过意大利小伙子、土耳其姑娘、韩国研究生和日本建筑师。大家每天都要干活，有人在电脑前搞设计、其他人在更换破损的地砖、翻砂、焊接残疾人通道的扶手等。除了这些零碎活以外，加固游泳池的地基这种比较大的工程也在开展。
没人真的在意工程能否在1200年内完成。索拉里认为此地更像一个都市建设实验室，每个人都可以动手参与设计和施工，从而体会到生态建筑的精髓。我可以得出这幺一个结论，项目完工已经不再是目标，只要项目继续存在下去，大家就已经非常自豪。
易速利 《美国式乌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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