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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纽约和波士顿一样，旧金山的街道也不够宽阔，充满了旧日情调，远远落后于大洋对面的大中城市。据说，某名人曾经曰过，看一个城市的管理水平，看街道；看一个单位的管理水平，看厕所。这句话传播开来之后，极大地提升了内地的街道宽度和洗手间的豪华水平。有些城市的市容市貎确实称得上“日新月异”，几乎每隔几年就会随着某个大型活动的展开而重新建设一遍。然而就算是刚刚告别了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的奥运盛会，北京城锃明瓦亮的街道依然能在雨中荡起双桨。旧金山地势起伏不定，不知会在暴雨中表现出怎样的一泻千里。而此时阳光明媚，惬意的午后，异国的街头，各种颜色的花朵在街边次第排列，空气中偶尔传来咖啡的味道和声音。这是成都一般的节奏。
我是一个随性懒散的人，常常会忽略身边的风景。在北京已定居了10多年，但那座城市中许多相当知名的景点仍从未到过。更过份的是，在长春学习生活了近10年，竟然从未去过长影和伪皇宫－－那些年一直觉着随时可以去，但拖拖拖到了今日也未能成行。旅行的一个好处是，可以激活平时总在休眠的眼睛和精神，总会在远离自己的地方发现大大小小的惊喜和遗憾。本应熟悉的，总是视而不见失之交臂，却是陌生的；原本陌生的，却因了好奇饥渴而突然熟悉。网上有一句很牛的套话，什么最近最远的距离，是你在哪里却又在哪里云云，大概也是在强调一颗在意的心。现在，我就怀着一颗在意的心，瘪着肚子走在旧金山的夏天里，一点点地收集着温度、阳光、花朵、味道、雕塑、楼宇、美女。。。
一位五六十岁的女人坐在人行道上，身边是一个简易手推车和两只懒洋洋的肥猫。女人穿戴着美国国旗图案的行头，极醒目地横亘在路上，手中的纸板上工工整整地手写着几行大字，“请帮帮我的猫和我吧，给点零钱花花！”看到我在不远处冲她拍照，她示威般地将纸版转向我并上下抖了几拌，大意是特别提醒我关注她的诉求，给她点零钱。美国街头有很多种挣钱的方式，常见的有街头艺人表演、画像、摆摊等，很少见真正意义上的乞讨者，偶尔见到也不过是身边放块牌子写点字而已，没想到这位国旗女居然还有两个无言的道具。动物常常可以激发人们的爱心，这应该算是个不劳而获的好办法。看那两只肥猫淡定的样子，我猜它们俩的日子应该还不赖。爱护动物现在是一种时尚，就象红酒和卡布其诺。有些不太关爱人的人也会积极地表现自己对动物的爱心。笼子里的狗和插着管子的熊都会激起人们的愤怒，名人们也会不失时机地抨击和谴责。我对此完全理解。毕竟，捍卫动物的合法权宜比捍卫人的合法权宜要安全得多。我国政府已援助了欧美发达穷国很多钱，我就没必要再为两只洋肥猫献爱心了。
路边一座模样素朴的白色建筑吸引了我的注意。楼顶外墙上嵌着一行大字“中国国民党驻美国总支部”，两侧各有一枚青天白日徽章，楼顶旗杆上飘着青天白日满地红－－这都是令我和我老爸发晕的元素。从小到大，国民党都是反动的、卖国的、该死的、与我们势不两立的、绝对的。上大学时慢慢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事情，有次放假回家，跟爸妈谈起抗日主战场其实是国军在玩命死磕，我军主要负责在敌后骚扰并壮大队伍。老爸驳然大怒拍案而起，指着我的鼻子问读没读过毛选。后来在一个夏天的夜晚，老爸站在村子小广场看露天电影《血战台儿庄》，看着他所坚信的反动派浴血抗战的场面，突然间血压升高，一股鲜血从鼻腔喷出。以后我便再也不敢在家多讲国军的故事。还好，我们知道的都不多，否则，搞不好都得吐血。在谎言和虚妄中虔诚地度过一生或许真的是件幸事，纵做鬼，也幸福。
中华会馆看上去气宇轩昂，中式风格的小楼雕梁画栋，大门口又立狮子又盘龙地煞是威风。左右嵌着楹联，“中流砥柱，华国文章”，两联首字相连，正是“中华”二字。不知何人何时所书，慷慨之气迎面而来。一个个朝代更迭，黎民百姓依旧象祖辈般痴痴地等待着砥柱们的降临。日子过得好与不好，不仅取决于是否有明君圣主，也取决于砥柱们的数量与质量。唉，我劝天公重抖搂，降下几个砥柱来。
当街道两侧开始批量出现食品生鲜超市时，我的肚子已经开始强烈抗议了。一番兴高彩烈的采购之后，带着一袋子美食和满怀的期待快步而归。采购清单如下：豆腐一盒（1.25元），小葱一把（0.35元），车厘子一袋（3.75元，每磅1.99元），韮菜馅速冻水饺一袋（2.75元），另加青萝卜一个、大李子四枚和半打蓝带啤酒（7.50元）。
下午3点并不是一个常见的用餐时间，绿龟青年旅馆巨大的餐厅空空荡荡。将各种吃食逐次摆到餐桌上后，我无比欣喜地发现，虽然只花了不到20美元，但就算自己再能吃，也不可能把这幺多好吃的一网打尽。一番猛吃之后，困了。。。倚在沙发上睡了20分钟，起来后继续吃。。。5点钟暂停时间到，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地又去冲了个热水澡。。。回来后重整旗鼓，继续吃！只是，尽管我一再提醒自己此去半个月内又将是苦行僧般的三明治午餐，却无论如何也挖掘不出空间余量了，这一场欢天喜地、惊天动地的极限运动才算结束。
6：20，再次背着我的全部家当和剩下的美食奔赴集合点。大部分团友已先期到达，正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聊天。放眼望去，除了一起混了20天的老团友外，又多了许多年轻人。ROSARIO安静地站在一旁，在众多兴奋的年轻面孔中显得格格不入。我径直走过去将包放下，冲着他说，“瞧瞧，又全都是小年轻。”老兄无奈地笑了笑，“没办法，反正也是这样了”昨晚的冲突让我们都心有余悸。ROSARIO告诉我他刚刚同女朋友通了电话，家中园子里的西红杮长势喜人，丰收在望。这是相当甜蜜的话题，他的语调虽仍显平淡，眼角嘴角却都不由自主地多了些幸福的角度。
“你是不是想家了？想你的女友和你的园子了？”
“老实说，我主要是想我家的大床了，我太想舒舒服服地在床上好好睡一觉了。”亲爱的ROSARIO，这也同样是我的愿望。
几位团友从远处走来，过去打招呼时注意到旁边有几位颇有年纪的老年人在说笑。心中暗想，要是这几位老兄都是团友的话，或许车厢里的分贝会有所降低。正打算过去问问，ROSARIO喜气洋洋地快步走来，“何，我给你介绍一位新朋友！中国人！”连忙跟着他折回到原地，一位身材娇小的中国式女生正站在那里。
“这是Helen，这是何”我们彼此打招呼的嗨刚刚出口，ROSARIO便迫不急待地告诉我，“何，我和Helen是在两年前的绿龟大巴上认识的！没想到这次又碰到了！”ROSARIO的表情几乎就算是眉飞色舞了，对于一向沉稳的他来说实在罕见－－这个意外的重逢显然比女朋友和西红杮更令他兴奋。
好消息是，Helen居然会说中文！坏消息是，只会几句。我刚刚用中文表达了对她到来的欣喜，她就笑着用耸肩和漂亮的美语表示听不明白。我知道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完全不用指望可以有中文对话了。但她至少还能说几句，总比神秘YI的一字不说要强。7点钟开始登车。不远处的几位老哥们开始拥抱，簇拥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伙计上了车，其余人等，原来都是送行的。很快我们就知道了一个消息，SUSAN保持的67岁纪录已经被打破，新纪录的拥有者正是刚刚上车的那位老兄，BOB，68。20天前初次登车的一幕毫不意外地重现了，车厢里闹哄哄地充满了兴奋的招呼和各种口音的自我介绍。新司机老大是个弄不清年龄的光头，一本正经地重复了一遍ANDY的要求，洗手间禁用、撒尿预警、BUDDY CHECK等等。我又一次丢了全部的BUDDY，不得不找了个新的－－来自德国的漂亮沉静的Stepheny，一旁的Leila主动入伙－－还好，Leila的加入使我不至于太危险，因为这个德国的Stepheny同澳大利亚的那个Stepheny截然不同，非常不爱说话，前几次的CHECK完全没有反应。晚10点半，新老大用不容商量的坚定口吻通知大家，“现在到了安静时间，不要再大声说话了，睡觉！”车厢内立时安静了下来，我的心也随着安定了下来。谢天谢地，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何润宇 《34天环游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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