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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度照访的锡安国家公园是我极喜欢的，而绿龟大巴正乐颠颠奔赴的、同样已逛过一次的赌城却是我极不喜欢的。对初次参加南线的团友们来说，这两个地方都很重要，且似乎后者的份量更足些。老团友们大多有些索然－－特别是上次已经知道了在赌城发财的艰难。锡安国家公园所在的犹他州充满了壮阔的自然风貌，而赌城所在的内华达州更是荒漠相接。由一处辽阔莽原向另一处苍凉荒漠的行进固然缺少细腻的变化，却时时处处可见那种充塞天地的壮美与浩瀚。坡度平缓的山岭石台，暗红色的荒野，一簇簇长不大的耐旱植物，笔直空旷的公路，孤独的大货车，偶尔出现的小镇和低矮的建筑，地平线远端涌起的造型奇特的云团，这些简单单调的元素随意地堆砌到了一起，却成就了不容忽视的浩大之美。望着窗外闪过的一帧帧粗糙得看不到细节的精致景象，胸腔有一种被撑开的感觉。
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我倚在窗边，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远处天际形状各异又不断变换的大片云朵。奔马腾空、雄狮昂首、思想者。。。有一大片云直如张开双翼的天使，搅动出漫天的流云。几块大大的云朵模样怪异，琢磨半天刚刚有点味道出来，却又不知不觉地变成了另一幅样子。在大自然的魔力面前，无论多么顽强的想象力都会显得幼稚和供给不足。
车厢里依旧热闹。几天前首赴赌城时的狂热景象历历在目，那时的绿龟大巴内简直就是一场狂欢派对－－30多人的鼓噪和热情甚至让我们的大巴车当晚瘫痪。这一次，英国姑娘们余勇尚在，但打了五七八折的热情已足以让我感到欣慰。新团友们正迅速地溶入集体之中，或沉稳或张扬、或含蓄或热情，每个人的个性都在慢慢展现。68岁的老Bob坐在车厢前部的边座上，絮絮叨叨地向身那边的几位美女和这边的我们讲述他的故事。
“这个绿龟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我听说绿龟已经有很多年了。30年？40年？也许快40年了。我还是一个小伙子的时候就已经听说这家公司和这种玩法了。我很长时间以前就想过要来这幺一回，但一直没行动。”Bob说话时的样子象极了一位68岁的老同志，一句话常常被他拆成好几截，而他脸上幸福的笑容却又对听众有着相当大的吸引力。
“这回我终于决定要行动了。我的几个哥们听说后都说你疯了？这幺大岁数还来这个？我觉得没问题，要是还不来才是问题。我得在我身体还不错的时候多找点乐子。绿龟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从那个时刻起，我们知道了Bob的一句口头禅－－“太好了！”－－这老头每每以这句赞美来描述他眼中的绿龟团队和绿龟之旅，有时甚至只是笑眯眯地坐在那里自顾自地嘟囔着，“太好了！”。
新团友Matiyas来自德国，原来是一名空调工程师－－基本业务以修空调为主－－因为某种原因感觉不爽，于是辞了工作出国旅行。这小子自从出现在队伍中，就以张扬的个性和滑稽的举止成为焦点人物之一，完全就是一男版的Kerren。正当大家低调地喝着啤酒、看着高调的英国妞们的强驽之末时，Matiyas居然更高调地从冷藏箱中拽出了一瓶巨大的蛇王啤酒（Cobra Beer），容量至少有一升！并且耀武扬威地举着他的大瓶子恨不得绕场一周。在那个威武的大瓶子面前，我们低调的小瓶子小易拉罐完全弱爆，我立刻下定决心也得找机会搞上一搞，这种喝法实在太给力了！
5：30分到达了拉斯维加斯，停车地是老地方－－马戏团酒店的地下停车场。车刚刚停好，本车最高长官David便站到了车厢前，依旧面沉如水、难得轻松的表情，将几天前Andy等对我们强调的事项又重复了一遍。我心不在焉地听着，大多随听随忘，只记住了今晚的出发时间是子夜1点钟。团友们三三俩俩地出发了，我意兴阑珊地独自钻进了马戏团酒店。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早就对自己和这座城市有了较清醒的认识－－俺只是个大学老师，一定要自觉地与人民公仆们保持一定距离，领导们喜欢和擅长玩的调调，俺还是敬而远之较好；这座城市纵然声色犬马名满天下，却不是我喜欢的那种，况且这些年兜里一直都没实行过宽松政策，实在与这座以购物、博彩和娱乐闻名的都市有点不搭调。马戏团酒店内依然滴滴哗哗地充满着赢钱的声音和欢乐，二楼的游乐园同样欢声笑语。不过这一次，我要心平气和地看看这个所谓“马戏团”的马戏了。
很小的时候，父母任教的中学组织教工去市里看马戏表演，我也跟着去欢乐了一次。记得那次看到了可以同时抛接好几个球的红鼻子小丑、一位骑手在奔跑的马上跳下来蹦上去左右翻飞、几个小伙子从越来越高的圈子里腾身穿过。后来又有一次去公园，看到了一个骑摩托的青年在一个巨大的铁笼子里四面八方的飞驰，极为惊险刺激。那两次与马戏杂技类艺术的近距离接触为我带来了巨大的快乐和荣耀。在老家那个偏远的小山村里，不要说亲眼目睹这样不可思议的表演，就算是跟着大人进城逛上一圈也足以跟小朋友们炫耀数日。已经有几十位观众早早地坐在二楼演出场地等待了。这里的演出似乎每半小时一次，每次持续10几分钟，场地门口立着一块牌子告知下一场的演出时间。事实上，我已经想不起有多少年没看过马戏表演了。当我坐在那里等待时，脑海中立时浮现出了儿时的欢乐情景，本只是打发时间的无心之举，忽然间充满了巨大的期待。
巨大的音乐声响起，主持人拖着长音冲进舞台。他用极激动、极兴奋的音调告诉我们，接下来将由著名的谁谁谁为我们演出极高难度的什么什么。然后是几名演员轮番登台亮相。演出不能说不精彩，但远远没到可以让我也跟着兴奋激动的程度，我甚至觉得吴桥的一个随便的草台班子差不多也能达到那个水平。演员们退场，音乐声淡去，观众们陆续离席，我怅然若失。现在，即使是坐在鸟巢里看比赛、在国家大鸟蛋里看演出也产生不了那种吃惊、亢奋、狂喜、得意和持续很久的满足了。靠一根奶油冰棍就可以完全沉浸在喜悦中的那个自己早已远去，快乐似乎就要变成奢侈品，越来越不易搞到－－而且还有些是山寨货。我想，或许快乐的来源之一是简单的生活和简单的心灵。又或许，是时候修剪下自己身上的枝枝蔓蔓了。
离开马戏团酒店时已经接近7点，出门后意外地发现刚刚下过了一雨－－这在向以干旱少雨着称的内华达州实在是个不折不扣的意外。空气湿润，地面略有积水，温度也不若上次那般夸张，偶尔有风路过，居然还多少有些凉爽的感觉。上一回是一路向南，错过了雄居拉斯维加斯大街北端的云霄塔（Stratosphere Tower），这次总要北上一次，看看这个号称可以俯瞰全城的城市至高点有些什么门道。
空中仍然恋恋不舍着大量的云，云霄塔远端的地平线处更是山峦般涌起巨大的白色云团，夕阳余晖下映出金色的光芒，像挤在一起的巨型冰淇淋球。云霄塔造型很简洁，看上去并没有多高，很难从视觉上认定那便是350米的赌城之最。快走到云霄塔的时候，忽然发现路边出现了一趟相当吸引人的店铺－－吸引人的不是那一长溜平房的规模，而是店铺上方巨大的招牌－－“世界最大的礼品店”！－－好大的口气！好奇地进去一探究竟。里面的面积固然不小，但与所谓的世界之最相去甚远，而且陈列的许多小玩意儿都是Made in China，这个玩笑开得大了点。给店铺起名字的那哥们如果有机会到义乌逛逛的话，一定会黯然神伤、自断筋脉的。 云霄塔的一层大堂同样灯光闪烁，赌机成片，其中有的赌机上居然现出中国财神的形象来，令人倍感亲切。
本打算登高远眺俯观全城，没想到登塔收费，看着指向号称通往塔顶“世界之巅”的“世界1号”、“世界2号”等电梯的指示牌，我立马打消了登塔的想法。作为一名标准的穷二代和谨慎的消费者，我马上计算出一次登塔的成本足以换回半打啤酒，这种不理性的开销是完全不能容忍的。回程南下，步履轻快，心情畅快。350米的世界之巅、一长串铺子的世界最大礼品店，这种搞怪的噱头令人忍俊不禁。难怪我们一直说自己是礼仪之邦、和谐盛世。金正恩元帅自然也可以是“天下第一名将、百战百胜的钢铁统帅。”
回到马戏团酒店时，夜幕已经降临，酒店的灯光已然亮起，这座城市最华美与奢靡的时刻正在到来。我轻车熟路地来到酒店南侧的麦当劳，用一个双层汉堡和一杯百事换来了不限时不限量的冷气与可乐，更重要的是，还可以同时为相机电池和手机充电。
没多久，Stephanie和Jessica兴冲冲地出现在我面前。
“何，看看我买了个什么有趣的东西！”来自澳大利亚的圆润女生得意地向我挺起了胸膛－－在她的胸前，悬着一个蓝色的乌龟吊坠。
“你知道吗？这个乌龟会随着心情改变颜色的！”
“真的？”
“对的对的，真能变颜色！”Jessica迅速给出了旁证。
Stephanie兴致勃勃地拿出了吊坠的包装纸，上面明确地写着欢乐什么色、忧伤什么色、愤怒什么色等。
“真是太神奇了！”我满脸赞叹的表情。
“是因为体表温度的变化才导致了颜色的变化。但跟情绪真的有一点点关系，因为情绪会使体表温度有些变化的。”Stephanie一丝不苟地对我解释着，我真后悔没告诉她我在几年前就见过这玩意儿。
又半个多小时后，Stephanie和Jessica告别而去，一位脖子上挂着龟，一位腰上纹着龟，珠联璧合，阵容鼎盛。
坚持着等到充电器上的红灯不再闪烁，9：30，心满意足地离开麦当劳。感谢尼康电池的充电时间不算太漫长，否则我的第二次赌城之旅很可能会以汉堡与百事可乐为主要内容。再次游逛，少了些好奇，多了些随意。街上的行人依旧熙熙攘攘，各种语言和表情依旧传达着同样的兴奋。这个要什么没什么的荒漠之地，居然无中生有地成为全世界最著名的旅游胜地之一，每年吸引着包括大量中国公务员在内的数千万游客，不得不承认是一个了不起的奇迹。只是这奇迹太腻，对向喜素食的我来说有点不太对路。
金殿酒店（Mirage）外湖光山色，树影婆娑，一派优雅气象。这里的每个赌场酒店都在环境营造方面不遗余力，所以仅凭假山人工湖这点造景显然不太适合在赌城混－－所以，这里真正著名的是－－人造火山秀。每晚7点始直到午夜，这里每隔1小时就有一次惊天动地的火山喷发。不仅假山上天崩地裂、巨焰炽天，湖中也会升起数十个火焰喷嘴，共同营造出一场场声势惊人的火山视觉盛宴。赌城大佬们在造势上真是不惜代价，招招精彩，充分展现了人类最不可想象的超凡想象力。尽管我搞不清楚每次喷发的成本，但显然不会是个小数字，所以也可以把火山秀理解为真正意义上的“烧钱”秀，而烧钱的目的也相当容易理解－－赚钱，如此而已。建豪华酒店巨型赌场、建超大音乐喷泉、建人工火山、请一流的艺人演出等等，赌场老板干的这些事情都比较容易理解；不太好理解的是，除了赌场之外，中国许多地方政府也喜欢这些调调，动不动就山呼海啸地弄几个大手笔，办公大楼每每建得比拉斯维加斯的赌场还漂亮威猛，却不知是要赌些什么。美丽湖酒店的喷泉秀、金银岛酒店的海盗秀都值得一看再看，虽然我知道那些酒店里还有许多极精彩的表演－－包括一些领导们很喜欢批判地看的表演，但还是一直在大街上逛到了午夜时分。
12：10，回到麦当劳，继续镇定地给相机电池充电。1点钟，准时集合上车。然后听说，我还算是逛得多的，有好几位老团友干脆集资开了个房间，用别人逛街的时间痛痛快地地洗了澡、看了电视，并且由衷地认为物有所值。两度游逛全世界最著名的赌城，没赌一毛钱，没喝一滴酒，这个经历实在另类得让我自己都觉得意外和汗颜。接下来，我们的目的是，大峡谷国家公园。
未完待续
何润宇 《34天环游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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