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天环游美国（九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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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一个比较挑剔的人，也不太可能无视这里的风景，更何况我原本就不是爱挑剔的人。一个人出游难免有时落寞无聊，但却可以随心所欲地走走停停，随心所欲地在各种结构和情绪中逗留。路边码头不知不觉间变换了风格，泊在海面的不再是大块头的游船，而是密密匝匝挤作一处的小帆船。从欧洲到美洲，从美国的东海岸到西海岸，这样的漂亮玩意儿倒是时常便可以见到，已没了当初一瞥间的惊愕与艳羡。曾经以为一定是富绅巨贾的奢侈品，却原来只是寻常百姓的玩具而已。

泊着小帆船的码头一个接着一个，高高细细的桅干在时散时聚的雾霭中四处漫延。这样的景象有时会在楼盘广告中出现，特别是那些位于山东和海南的海景房，图片上的景致与生活似乎比这里更有风韵。然而一下子绊住了我的脚步的，却是散散乱乱横铺在岸边的一处花草。团团翠叶象极了荷叶，枝蔓盘绕，这里那里地点缀着桔红色的花朵－－这是小时候家中种过好多年的，叫金枝荷叶。叶很漂亮，花很漂亮，但闻起来却不那么漂亮。农村的老屋有很大的院子，却没有象所有的邻居们那样种满了菜，而是植种了许多花草。爸爸喜欢伺弄果树，载了许多樱桃、李子、杏、梨、山楂和桃树，妈妈喜欢种花，总要试种从城里公园采捡来的新花种。从春天樱桃和榆叶梅的花朵始，老家的房前屋后便陆陆续续地灿烂起来，我们称为卷莲的山丹花更是会招来很多漂亮的凤尾蝶。在那个偏僻的小山村里，老家那个称得上花团绵簇的院落绝无仅有。当骑着摩托车走村串巷提供照相服务的胖阿姨出现时，那些盛放的花朵常常会成为村民们为数不多的影像中的背景。记不得妈妈何时从哪里引进了味道不好闻却艳丽的金枝荷叶。那些小花朵出现后，很快就成了院子里的明星。原因之一是那些团团的小叶子真的象极了年画中的荷叶，而那时，全村人可能都还没有见过真正的荷。那些叶子就风光起来，甚至比花朵赢得了更多的赞美。声音、影像以及味道等等，总是记忆密码中的重要片断。当那些少年时侧倚在老屋房门旁的翠绿与桔红突然出现在旧金山的帆影前时，30多年前的时光跟着同时出现，枝枝蔓蔓，零零片片。是自己的童年，万里之遥的母亲，以及去世多年了的父亲。伏下身，嗅了嗅，还是那个味道。老家的味道。

那些不变的脉络、色泽和姿态，不只一次地挑逗我记忆中的平淡。一大片草坪围了一处高低错落的花圃，姹紫嫣红的四周是长得随意的杂草，一朵朵张狂恣意的婆婆丁黄花四面八方地开着，严重缺少奥运意识，且总会勾起我的食欲。在北京奥运来临前的很多个年头里，学校草坪中年年绽放许多黄色紫色的野花，那些最乐观顽强的小美丽，曾被一届又一届的学子以各种角度和方式收入了镜头和记忆中。然后奥运来了，便只剩下了横平竖直呆头呆脑的一株株小草，似乎那些黄色紫色的小美丽，会让史上最大美丽的一届盛会不够美丽。我曾不止一次地在课堂里问，谁的美是美？

路右是波澜不兴的海湾，左侧是一栋栋的小房子。很快，我的注意力就从那些可爱的小帆船小花草移到了旁边的小房子。吸引我的不是房子的大小与造型，而是庭院里的优雅与从容。房子多为三层的独栋，大多中规中矩，鲜见鹤立鸡群。房前的院落也只是几平十几平米的局促空间，但显然家家用足了功夫。那些小小的、且是房屋之外的公众可见区域，或花或草、或树或藤，无不巧妙精致、心思百出。我并不太相信这里的居民都有那么多的艺术天赋和园林手段，这些赏心悦目的庭院美景肯定出自专业人士之手，而代价一定是不菲的酬金。前几天夜里，酒后乘出租车回家。的哥一边熟练单手驾车一边单手磕瓜子，不辞辛苦地将瓜子皮逐个扔出窗外。我试着提醒他，“你这幺吃瓜子，那些保洁的可有事干了。”的哥继续着他的两项工作，“要不他们干嘛去呀？您想啊，我们这都是交了钱的！我们是纳税人啊！您说是不是？”这是我所知道的最不该是纳税人有的纳税意识。的哥兄弟，别跟那些坐奥迪A6的学，得知道心疼自个儿。

每隔一段距离－－大约300多米的样子－－路边就会出现一个简易洗手间。相对于海边大道上并不如织的游人来说，这种洗手间的密度足以保证“内不急”。有时甚至觉得那些蓝色塑料外壳的移动式洗手间与周围的景致不大搭调，绿树红花间多了一块生硬的蓝，但进去方便了一次后，还是轻易地容忍了视觉上的不协调。上周日（2011年10月16日）办了一年一度的北京马拉松－－我称戏之为北京尿尿节。浩荡队伍跑出广场不久，中南海外森严高墙下，便早早地排了一溜开尿，最近者距新华门和门口威严的卫兵和警员不过几十米－－跑道上的马拉松们极为欢乐。你设或不设洗手间，尿就在那里，不多不少。你抹或不抹增白霜，脸就在那里，不大不小。

路左的一处恢宏建筑很快吸引了我－－旧金山艺术宫（Palace of Fine Arts）。我对于这处充满了古罗马风格的另类建筑实在没做什么功课，初见之下只是好奇。后来靠搜索引擎弄清了这些大柱子的来龙去脉，却原来也是世博会（1915年，巴拿马“太平洋万国博览会”）催生出来的。据载，二战期间艺术宫曾一度成为美国陆军的停车场，1947年归还给了市政府－－这就有点让友邦惊诧了－－没想到军方占的地盘也有还回去的。艺术宫并没在我的期待之中，白捡了便宜般的欣喜涌出来没多久，就被旁边门前的“周一闭馆”的大牌子弄平和了。我虽然对周一谢客的探索馆没太大兴趣，但周边的围栏却告诉我，要么从闭了的馆进去，要么绕一大圈进去。想了想，到此一游可也，不过是再把便宜还回去。

一辆车身喷涂着NAVTEQ标志的小车缓缓驶过，在闭了的馆前小广场兜了一个圈子，车顶上方安设的摄影或是数据彩集设备慢悠悠地转着。这家全球知名的地理数据提供商已委身于NOKIA，可那个曾经的北欧霸主也眼看着江河日下。现在，行走江湖最拽最不可一世的是一种富含维生素的水果，但相信我，总有落地的时候。无论是行业还是企业，那个叫做生命周期的咒语都无法躲避。万古长青的，唯有组织。

何润宇 《34天环游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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