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天环游美国（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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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汉考克中心 (John Hancock Center) ，昵称大约翰（Big John），楼高343.5米 (1，127英尺)，加上天线共457.2米，地上100层，总楼面面积260，126平方米，由SOM建筑设计事务所结构工程师法兹勒汗(Fazlur Khan)设计，开工于1965年，完工于1969年，是当时纽约之外全世界最高的摩天大楼。在大楼的44楼设有一个全美国最高的室内游泳池，94楼设有观景台，95楼设有餐厅，96层设有酒吧，能饱览芝加哥和密西根湖的景色。

根据情报，我们直奔96楼。那里有一个酒吧，不需要门票，只需一杯啤酒或果汁或什么什么。汉考克的高速电梯运速极快，当年也曾号称世界第一－－转眼便将我们运到了目的地－－汉考克的天空。95层与96是通透相连的两层。当我们拾阶而上，从95层走步行阶梯去往96层时，引得我艳羡的并不是窗外的壮美景象，而是那些凭窗而坐的食客，那些揽风景于一席的观光者。还好，我们即将分享他们的腐败。

据说，要想在汉考克的空中弄一个临窗的座位是要预订的。不过几乎所有的事情都存在的例外，比如我们就很轻松地找到了座位，而且临窗－－但不临湖。一路走来，大家都需要休息调整下，此时此地此景此情，完全符合舒缓疲劳畅悦身心的一切要求。同样的曾经的世界前几名，芝加哥的其余几座大楼都要收费观景，此处免费，但要喝点什么－－那么这个什么的价格自然不会太便宜－－喝杯水也得5美元。一杯啤酒的价格是7美元－－这基本等同于超市里半打啤酒的价格－－但这里不是超市。而且，相比于北京后海酒吧动辄几十上百一杯的价格，这里算相当公道了。跟我同桌的几位纷纷点了饮料。我，一杯百威。

显然，临湖的风景更美。尽管不能坐在那里海皮，但弄个站位欣赏下拍照下还是必要的。大家纷纷行动。我也不例外。观毕，在回座位的路上，一位女服务生正在给客人点单，恰好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等了一会儿，她依然在那里。

我说，“Excuse Me?”

她依然在那里。

我说，“Excuse Me?！”

她依然在那里。且没有反应。

这令我颇不厌烦。我用手点了点她的肩膀，“Excuse Me?”这是我第三次跟她说借光了。

女服务生勃然大怒，“Don’t Push Me!”（不要推我！）“Why Did You Push Me?!”(你凭什么推我？)

她的不高兴令我更不高兴。

“我跟你讲了借光，讲了两遍，但你一点反应没有。”

“我在工作，你应该等待！”

“我等了！但你至少要给我点回应”

“那你也不能推我！你不能推我！！”

“我没有推你，我只是碰了碰你而已！”（I Did Not Push You， I　Just Touched You!)

对我而言，这场声音不大不小的争吵发生得莫名其妙，也结束得稀里糊涂。我当时完全不理解那个女服务生为什么脾气那么大－－脾气大的人是不适合作服务生的。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被我忘掉了，甚至没能影响我在结帐时依然交出15%的小费。当我回国后整理照片时，这个故事才重新被我翻捡出来。然后有那么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真的需要为此而羞愧。这的确是我的错。我需要排队而不是急于通过，更何况我并没什么着急的事情。我之所以认为她应该为我让路，真正的原因不在于我说了借光或说了两三遍，而是因为－－我自认为她就应该为我让路－－因为她是服务生，而我是顾客。

西方谚语说，Customer is King，顾客是国王；中国人翻过来叫顾客是上帝。这句话的意思不过是说顾客的偏好、选择与评价决定了企业的命运。但事实上，多少中国人都把这句话理解为：顾客就是大爷。千百年来，中国人骨子里浸透着高低尊卑的权力意识和特权思想。当官的在百姓面前就自觉高人一等，老板在员工面前就吆三喊四，开汽车的在骑自行车的面前就得意洋洋，拎LV就比拎菜兜子的有气势，顾客就比服务员脾气大－－事实上，中国的服务员多数是没什么脾气的，否则便很容易没了饭碗。我总是看着那些趾高气扬、颐指气使的所谓权贵们不顺眼，每当那些有些炫耀资本－－其中的一些真的很有些炫耀资本－－的同学或朋友在我面前装腔作势时，我常常会残忍地剥去他们的骄傲之皮。我一向宣称大家都是一路货色，尊重别人是一种值得坚守的美德。但事实上，我的心底里也在偷偷地认为，特权是有道理的。相比之学生，老师就要有些特权；相比之服务生，顾客就要有些特权；相比之我的同学，我就要有些特权－－拒绝他们显示特权的特权。如果寻问那个美国的女服务生，她一定认为我是一个缺少修养、不懂得尊重他人的人－－这和我一向自以为是的良好感觉恰好相反。尽管她此时不可能听到看到我的道歉，我还是要对她说，“I’m sorry!”

就算在高楼林立的芝加哥，汉考克也是一个大块头－－这座大厦现在依然是芝加哥第3和美国第4高－－在同城的新高度618米的芝加哥螺旋塔和纽约新世贸还没建好的时候。当然，和它目前的同城老大希尔斯一样，随着亚洲国家摩天大楼热的兴起，当年世界前十的排名早已随风－－已随风已随风嗯嗯嗯－－－现在，在摩天大楼建设方面，有两个国家格外引人关注。一个叫阿联酋，另一个则叫中国。前者建了一个最高的和一个更高的，后者建了一大群非常高的。根据网上流传的一份已建和在建大楼的名单来看，汉考克的排名已经滑落到第71位－－这个落成于1969年的高度，现在只能在美国摆摆身价。而且，这份令汉考克没面子的名单还是不精准的－－比如就没包含已经完工了的一个中国村子里的新建筑、江苏江阴华西村328米的华西新农村大楼－－我们现在可以骄傲地说，这座叫汉考克的美国第四，只比俺们中国一农村建筑物高一小点。也许在2049年，中国中部某县城会建一座2049米的大厦，向建国100周年献礼，一举创造新的世界纪录－－然后在2051年被另一县城新的建党纪录打破。当然，也许什么也没发生。

何润宇 《34天环游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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