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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候与人类:简短的历史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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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被称作“没有夏天的一年”的1816年开始,广泛的农作物歉收使欧洲几乎每一个国家都出现了“粮食骚乱”,激发了席卷欧洲大陆三年的革命激情。法国政府倒台,保守的黎塞留公爵应邀组织新政府。在钗h城市,犯罪事件像瘟疫一般蔓延,史无前例,各国政府都极力挣扎以维持社会秩序。瑞士人简直要被犯罪活动的浪潮淹没了。甚至自杀数字也急剧上升,不少妇女因杀婴罪被处死。

 

     历史学家叙述说,“蜂群一般的乞丐”堵塞了道路,向过路人哀求。1817年,一位经过勃艮第的旅行者的叙述很有代表性:“乞丐本来已经很多,现在数量猛增;每到一站都有成群的妇女、儿童和老人聚集在马车周围。”另一位从不列颠群岛来到勃艮第的旅行者补充说,这里的乞丐数量虽大,“但绝对没有在爱尔兰包围旅行者的人数那么多”。在瑞士,目击者说,大批乞丐挤满了道路,像一支军队一样。他们的目光充满绝望。用当地编年佐力科弗的话说:“他们的面颊上泛着死者的苍白。”

  

 

  有一些国家害怕发生革命,调遣军队去控制日益增加的要求得到食品的人群。从未有过的纵火浪潮袭击了几乎所有国家。 1819年夏天,巴伐利亚城镇维尔茨堡爆发了德国近代历史上第一次不祥的反犹太人骚乱。飢馑和革命激情又加重了紧张关系和愤怒情绪,使这种骚乱蔓延到全德国,并向北发展至阿姆斯特丹哥本哈根

  

  欧洲刚从拿破仑战争中恢复过来,经历了很多h变迁。并没有人知道,引起这次灾难和社会动乱的直接原因是地球大气层的组成成分有了变化,是1815年春天印度尼西亚松巴瓦岛上的坦博拉火山不寻常的一系列爆发的结果。科学家估计火山爆发时约有 10000人丧生,在随后的几个月中有将近82000多人死于飢饿和疾病。对世界其它地区的最严重的影响在一年以后才能感觉到,这时喷射入空中的火山尘埃弥漫到整个大气层,大大减少了投射到地球表面的太阳光线,致使气温下降。

  

  在新英格兰,1816年6月普遍下雪,整个夏天都有霜冻。《老农历书》备受欢迎,由于印刷上的错误,历书预报1816年7月份有雪──却真说中了。从爱尔兰经英格兰直到波罗的海沿岸各国,从5月至10月几乎不中断地下雨。气候型态的扰动准确地预示了社会后果:粮食歉收,食品骚乱,从不列颠群岛到欧洲,社会几乎崩溃。历史学家J.D.波斯特称之为“西方世界最糟糕的一次生存危机”。

  

  促使这次危机发生的气候变化持续了不到三年,可能因为火山喷射到大气层中的物质在较短的时间内落下来了。所以即使是涉及全球的最大的火山爆发,其持续影响一般不超过一至两年。如1991年菲律宾皮纳图博火山爆发,对全球有显著的冲击,但时间短暂,它使地球变凉了一些,暂时缓冲了人类社会产生的巨大热量,短暂地使臭氧层加速损耗。

  

  历史上有记录的大型火山爆发的长期影响对人类的启发有三个重要方面。首先,它显示出人类文明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最近 10000年以来的通常稳定的气候状况。第二,它说明冲击世界某个地方的悲剧可能由距离遥远的世界另一角落的气候变化所引起。第三,它表明人为地对地球气候型态作突然而巨大的改变会引起的破坏性结果。

  

  古代人对本土疆界以外的事知之甚少,不可能理解地球另一方的火山爆发和他们本土的气候剧变之间的因果关系。但近年来,来自格陵兰和南极洲冰芯的详细天气记录已经可以确定自古以来重大火山爆发的日期。科学家们又从树木年轮、地质学和考古学获得证据,并且对古代社会关于气候变迁的文件作细致分析,把这些情况和目前的记录结合起来研究。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中国人保存有36个世纪以前的气候记录。

  

  科学家把来自树木年轮和冰芯的记录,和中国历史学家留下的史料相结合,说明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火山爆发的毁灭性影响:克里特以北70英里的桑托里尼火山于公元前1600年左右爆发,其力量是1883年著名的印尼喀拉喀托火山爆发的100倍。桑托里尼火山爆发对气候的影响很可能导致不久后米诺斯文明的突然消失,这一文明曾经在青铜器时代在地中海东部占领先地位达千年之久。(有些历史学家相信米诺斯文化的消失是柏拉图在寓言中描写亚特兰蒂斯在一天之内消失的依据。)

  

  5个世纪后,大约在公元前1150年至公元前1136年间,冰岛的赫克拉三号火山爆发,把数以百万吨计的尘埃和颗粒物抛进大气层。根据中国保存的原始竹简所述,与此同时“在毫这个地方曾下尘雨”。另一位中国作家说:“天空下了十天带灰分的雨。雨是灰色的。”第三个人说:“六月份下雪,雪有一尺多深……霜冻使五种谷类作物死亡……纤维类作物不能成熟……下暴雨。”考古学家也在西方世界发现同一时期的毁灭性后果的证据。苏格兰考古学家断言在同一时期,苏格兰和英格兰北部90%的人口都消失了。而且土壤分析表明,极端的暴雨和低温迫使农业耕作暂时停止。

  

  公元前209年左右,据信是冰岛火山的一次大爆发,在覆赫瘜效鶞涨B雪年层深处和爱尔兰栎树被霜打损毁的年轮上找到了证据。中国历史学家司马迁说,两年后“庄稼失收”,没有人知道原因。中国历史学家班固在《汉书》中写道,又两年后,“大飢荒”饿死了半数人口,出现“人吃人”的现象。皇帝解除关于出卖儿童的禁令。正在这一时期,根据中国《历代纪事年表》所说,公元前208年 “有三个月看不见星辰”。

  

  罗马诗人把公元前42年西西里埃特纳火山的著名爆发记录下来,但最近历史学家嬝疝s翻译的版本时才把这次爆发和影响中国的灾难性天气变化联系起来。班固描写道:“太阳被遮蔽,模糊不清”,并说庄稼失收,粮价上涨10倍。他提到当年夏天发布的命令说:“众多农民辛辛苦苦耕地、除草,却颗粒无收。他们忍受飢荒,没有办法能解救他们。”

  

  使人惊异的是,火山爆发引起的较小的天气变化,也曾在近代史上的重要事件──法国革命──中起了重大作用。E.R.拉杜里在他的开拓性的气候史《筵席的时代,飢荒的时代》中细致地描绘了1789年大革命以前的6年,法国庄稼死亡、收成极差的可怕景象,以1788-1789年酷寒的冬季和历史上最冷的5月之一为顶峰,紧接着发生了巴士底风暴。那一年,葡萄酒的酿造“完全失败”。

  

  关于那几年天气的最佳报告来自富兰克林,他正好自 1776年12月起就在法国。1784年5月他写道:

  

  1783年夏季的几个月,在北方地区应是太阳光照最强烈 的季节,欧洲和北美部分地区却始终为雾气所笼罩。这雾具 有持久性质,它是干燥的雾,太阳光不能像驱散从水中升起的 潮湿雾气一样驱散它。太阳光线通过雾气时显得十分微弱, 用凸透镜聚焦时,连一张纸都点燃不了。夏季使地球升温的 效应当然就大大减弱。因此地表近乎冰点,雪留在地面上不 融化,越积越多……。也?783-1784年冬季的寒冷比多年 来要严酷得多。

  

  富兰克林机敏地推断“这次世界性雾气的起因还不能肯定 ……也闭O冰岛赫克拉火山整个夏季持续喷发的巨量烟尘,也闭O冰岛附近升出海面的另一座火山(斯卡普塔尔-约库尔)喷出的烟尘随风散播。这些都还不清楚。”他不知道的是,除冰岛的火山爆发外,同年晚些时候,日本的浅间火山有一次有史以来最猛烈的爆发,而且十之八九是18世纪80年代中期不正常的酷寒年份的起因,致使法国大革命前农作物失收、社会动荡。而这一革命则对重塑近代社会起了决定性作用。

  

  在人类历史形成的过程中气候的作用当然是极其复杂的,气候历史学家常常争论在多大程度上可以认为气候起了决定性作用。气候总是和社会的、政治的、经济的因素交织在一起,而我们传统上主要是从这些因素来看待历史的。但是有些气候剧变,从详细证据来看极其重要,甚至是在政治剧变之前激起群众情绪和态度的主导因素,正像1816至1819年气候诱发的巨大灾难导致欧洲诱发政治动荡一样,1783至1789年,气候变化在法国诱发的灾难在恶化政治情绪方面起了主要作用,从而触发了法国大革命。但是,气候变化只是引发这些事件的原因之一,这一点也是很清楚的。正规的历史忽视了气候因素,但我们也不可把它忽然说成是唯一的因素。

  

  无论如何,气候变化对人类社会政治和经济稳定的影响是强有力的,如能考虑到目前人类改变全球气候的程度可能比历史上任何时候都要深得多,而且快得多,仔细研究一下大自然提供给我们的教训,我们处理问题可能会更得当一些。

  

  除了引起飢荒和政治动乱外,气候变化对人类的巨大影响还有大规模迁徙,从一个地理区域迁移到另一地理区域。人类来到北美洲南美洲是历史上规模最大的迁徙之一,这次转移就是气候变化的直接结果。大约20000年前,最后的冰期期间,巨量海水结冰,海平面比现在低大约300英尺。我们现在称之为大陆架的那部分洋底,大面积暴露为干旱的土地,一些浅的海峡如白令海峡和卡彭塔利亚湾变成了陆桥。现在称作澳洲土著的人,以及现在在北美称作美洲土人、在南美称作印第安人或土著的亚洲游牧民,都是沿着陆桥的路线迁移的。10000年前,冰川后退,海平面又上升,美洲土著和澳洲土著就滞留在新大陆。与此同时,气温上升,全球气候转入新模式,大致一直维持到现在。

  

  事实上,深刻影响到南、北美洲的冰期,培植了人类文明的最初的根。洞穴绘画代表了人类已知最早的文象资料,这出现于 17000年前,那是人类在最恶劣、最寒冷的一个千年期中寻找温暖的避难处的地方。

  

  多数历史学家认为在100万年前到4万年前连续出现的冰期以及温暖的间冰期提供了最初的社会组织发展的动力。考古学及人类学的记录都说明,每次冰川后退时期,欧亚之间大陆上原始种族的人口就更稠密,文化就更发展。

  

  在公元前8000至公元前7000年间,气候条件普遍良好,冰川融化、后撤至目前位置,美索不达米亚地区出现了农业剩余。这些剩余农产品的交易为货币的出现、最早社区内砖石建筑技术的应用以及艺术和手工艺品的发展创造了条件。例如,已知最古老的城市杰里科就建立于这一时期,而这一时期的欧洲则刚开始从冰川期复苏。

  

  往后,较小但依然明显的气候波动塑造了更加复杂的社会形式。有些历史学家认为在底格里斯河、幼发拉底河和尼罗河的肥沃河谷中最早出现有高度组织的社会,是大约3000年前一次重要的气候变迁所致。一种新的气候型态──其特点是一年中大多数时候干旱,每年都有洪水泛滥──迫使人类社区集中于河谷。保存和分配灌溉用的泛滥河水、收藏每年的粮食收获、分发食品等任务都要求人类社会的基本机能要设置得当。《圣经》上说,约瑟夫告诫法老在7个丰年之后要准备应付7个凶年,这反映了人类开始认识到在气候型态改变时自己是很脆弱的。在约瑟夫解释了法老之梦的生态含义后,法老便委派约瑟夫视察对付凶年的准备工作,他的决定反映了人类要掌握预报气候并应付气候变迁的能力的坚定态度。

  

  然而,气候对于人类发展所起的作用甚至还要更为基本。这一点已变得越来越明确。E.S.弗尔巴、F.E.格里纳、R.G.克兰、D.皮尔比姆等人类学家、进化论生物学家和气候专家们最近把气候变迁史和人类学事件结合起来,得出新的一致意见:人类进化本身就是由最近600万年内全球气候型态的剧变塑造出来的。 w.K.史蒂文斯说:“科学家们正在勾画一幅气候和生态在塑造人类进化方面的重要作用的草图。论文像潮水般涌现。”

  

  500多万年前逐渐发生的重要的全球气候变冷时期和称作南方古猿的最早人科动物的出现相一致。按照钗h科学家的意见,这是因为树栖猿类里至少有一个种属适应了森林环境的消失,学会在地面寻找食物,并用两腿走路,使双手(原已进化到能抓住树枝)能自由握住及搬运食物和物品,有些物品后来成为工具。

  

  大约250万年前更严酷、更突然的第二次全球变冷解释了产生粗壮南方古猿一个新的先进分支的进化促进因素。这一分支最终被“人属”所取代。人属出现于约10万年前4个相对短暂(从地质学角度看)而严酷的冰期之后,并且就在最后一次冰期之前。这一不可思议的生态变化使大脑增加一种新机能以适应急剧变化的气候条件。将现代人的出现与全球气候变化相联系这一新发现解决了人类起源之谜的一个方面,至少从生态学的角度提供了进化史上断缺的一环。然后,4万年前,由工具与装饰物猛增而形成的所谓文化暴涨正好与欧洲出现一个异乎寻常地温暖的千年期相一致。

  

  在较大的冰期和间冰期内还有一些明显的起伏。这些起伏与冰期相比或与现在可预料到的人为温暖时期相比是较小的,但对于人类社会已足以造成巨大影响。

  

  例如,被称为亚大西洋恶化期的公元前500至公元前400年的气候变动,导致遍布欧洲的风和温度分布的变化以及低温,一般认为这些变化促使北方结束了青铜器时代,刺激日耳曼人从斯堪的纳维亚向东南欧入侵。不到一个世纪后,移民浪潮继续向东南推进,而这恐怕不止是个巧合。就在这一时期,马其顿人征服了希腊。紧接着下一代,约公元前300年,整个世界都开始变暖,而亚历山大大帝就在这一时期征服了“已知的世界”,将希腊文明传遍地中海及其周围地区。

  

  在这相对温暖的同一时期,原来隔开了意大利和欧洲其它地方的阿尔卑斯山各山口变得畅通了,这相应地激发了罗马的帝国野心。与此同时,亚洲一些山口也畅通了,这促进了中国文明的扩散,促进了丝绸之路的开通。大约750年以后,这一温暖时期的末期与罗马帝国的最后年代相吻合。在罗马衰亡原因的众多说法中,气候历史学家加上了一条:在公元450年至500年间,全球气候型态突然改变,导致中欧出现冰冷的持续干旱,这可能引发了后来称之为异族入侵的大规模移民浪潮。

  

  16世纪,印度完全放弃了当时的都城法特普尔西克里,这正好发生在西南季风模式突然改变,剥夺了该城水源之后。该城的居民被迫迁往他乡,这只不过是在印度次大陆早已出现的情况的重复。事实上,主要因气候改变而造成帝国崩溃的先例之一出现于24个世纪之前,就在法特普尔西克里以西数百英里处。在公元前1900年以前的上千年时间中,伟大的印度河文明在现今的印度西北部及巴基斯坦一带十分繁荣。然后,突然间,在气候历史学家所说的极地冷空气南下进入加拿大之时,印度河一带的气候型态改变了,曾经是大城市及居民点的地方被埋在拉杰普塔纳沙漠的沙丘之下,居民被迫迁移它处。据气候历史学家分析,类似的还有 14世纪西非马里文明的崩溃。

  

  还有那神秘的迈锡尼。迈锡尼源自荷马史诗中阿伽门农国王的故乡米诺斯。精致的迈锡尼文化统治了爱琴海两个多世纪以后,迈锡尼在公元前1200年稍后突然消失了。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推测有来自北方的民族入侵,也找到了迈锡尼人向南、向东逃亡的证据。但迈锡尼文化突然崩溃的原因始终是个谜。然而,近代的气候分析提供了一项有趣的证据:刚好在迈锡尼文明消失之前,当时影响欧洲、地中海、北非和中东的风向和温度模式出现剧变,突然改变了迈锡尼赖以生存的降雨规律。新的气候型态仍从西方经地中海送来水汽,但更向南移至低纬度地区,以致雨量集中到伯罗奔尼撒半岛边缘山脉的西侧。迈锡尼在山脉东侧,于是出现了持续的严酷干旱,河流及井水牯陧A庄稼死亡,最后居民被迫离去。

  

  有些气候历史学家还认为这同一组地中海天气模式的变化是匈牙利平原灾难性的洪水泛滥的罪魁祸首,这一事件又导致青铜器时代各民族自巴尔干跨越博斯普鲁斯海峡的进军。这些从现在的亚美尼亚出发的弗里吉亚人和其它民族的大批移民造成公元前 1200年左右小亚细亚的赫梯文明的崩溃,激发了向塞浦路斯、叙利亚、巴勒斯坦和埃及各处进发的大迁徙,在政治上和军事上都起了破坏作用,在《旧约全书》中处处都能找到对此事的记载。来自匈牙利平原的同一移民浪潮中的另一部分人转向西南,越过各山口进入意大利,成为后来的埃特鲁斯坎人,撒播的文化种子日后演变为罗马文明。

  

  在西半球,对全球气候记录的新分析也陈钼〝㳜j代玛雅文化的神秘兴衰。玛雅文化在公元250至300年前后在墨西哥南部现今的尤卡坦地区以及中美洲繁荣发展。由于目前尚不清楚的原因,玛雅文化于950年前后突然衰亡,这在考古学家及历史学家中引起了激烈争论。玛雅人建造了神奇的城市,内有精美的地下储藏所以及与同期世界各处规模一样的大建筑物。这些建筑物包括复杂的天文台,玛雅天文学家在此计算出太阳年和太阴月的精确天数。他们知道金星的精确运转轨道,并能预报日食、月食等现象。他们的数学家独立地获得了零这个数学概念。然而这样博大而复杂的文化居然突然终结了。不知什么原因,城市并没有遭受毁坏,却被遗弃。精美的陶器生产和雕刻生产、纪念碑和寺庙的建造都突然停止,各种记录、历法和写作都一下子中断,各典礼中心和乡村的人口急剧减少。所有这一切都发生于50至100年之间。科学家们提出了各种理论:从自相残杀的暴力行动和社会瓦解到飓风、地震的袭击、土壤肥力耗尽、水源炭驉B稀树草原的生存竞争和人口过多,都提到了。

  

  唯一没有研究的是全球气候型态的改变是否能说明玛雅的消亡。但西半球气候历史记录表明,950年左右气温曾升高,气候曾变动。就在玛雅崩溃的完全同一时间,在遥远的北方,L.埃里克松乘船穿过格陵兰(他父亲埃里克在此创建了新移民点)和北美之间的拉布拉多海,踏上了一片新土地,他是踏上这片土地的第一个欧洲人,并把它命名为文兰。

  

  由此开始了称为中世纪温暖期的全球气候变动。虽然它被视为欧洲范围的自然现象,但从第一批欧洲人这时到达北美洲来看,它显然是全球气候型态的变动。只有气候变化才能说明他们得以到达北美洲的原因。在约公元900年以前,从斯堪的纳维亚和冰岛到格陵兰新移民点的北大西洋海路一直是完全冰冻而无法通过的。到1300年前后温暖期结束时,气温开始下降,海面再次结冰,堵塞航路。去文兰的零散航行已经停止,不久船只不能再从格陵兰返回冰岛获取补给。一代人以后,最后一批移民被冻死。此后,埃里克松航海的历史光辉也就被南欧人哥伦布遮诱F。

  

  那么950年前后,尤卡坦的气候发生了什么变化?如果新的气候型态使格陵兰和北美的移民点得以建立(不管时间多么短暂),这种模式是否会使中美洲的玛雅社会突然无法生存?气候变化会引起动植物分布的变化,害虫会自赤道向北蔓延,降雨规律会改变,一向在略为凉爽宜人的气候中生长的玛雅人是否会被可怕的热带阳光夺去了生命?气候因素至少可能部分地解答玛雅人消失之谜。

  

  温暖期过后,气温于14世纪初再度下降,在欧洲和亚洲引起了重大问题。首先,气候的转变突然反复使大量湿气从北大西洋横扫不列颠群岛及欧洲大陆的广大地区。将近10年,西欧人民因庄稼腐烂、河水泛滥而连续遭灾,以1315至1317年的大飢荒为顶点。G.德南吉斯自鲁昂和沙特尔报导说,“可怜的、面容憔悴的男男女女成群结队地来到教堂,祈求从无情的雨水中获救”。他又说道,“我们在圣殉教者教堂看见大批男男女女,不仅来自附近,还有来自5里路以外的,都赤着脚,除妇女外,钗h人甚至赤身露体,他们的牧师也在队伍之中。”那一年及次年,欧洲的谷物收成完全被毁。拉杜里报导说,1316年夏天“潮湿得连剪羊毛的好天气都没有”。连年灾荒使死亡人数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峰,但最糟糕的情况还是30年后的黑死病。

  

  就在黑死病发生之前,连续4年的恶劣天气和庄稼失收造成普遍营养不良及对疾病的抵抗力下降,使有些人害怕大飢荒重现。这种惧怕促使人们从小亚细亚进口粮食,把染病的老鼠首先带到君士坦丁堡,再进入墨西拿和马赛各港口。这些老鼠及所携带的鼠疫只用两年时间便席卷西欧,夺去了1/3人口的生命。

  

  鼠疫本身实际上起源于中国,1333年首次发现死亡者。造成欧洲持续下雨的同一次全球性天气变化也使中国出现异常的暴雨,导致黄河不断泛滥,自1327年起,情况越来越坏;至1332年,发生了中世纪最大的一次洪水,据报导当时死亡人数为700万。气候学家H.兰姆写道:“毫无疑问,洪水不仅迫使人类迁徒,野生动物也要另觅栖息地,其中包括携带鼠疫的鼠类。”他的结论是: “最后席卷全世界的黑死病,就是1333年发生于中国的淋巴腺鼠疫。”而1333年是造成中国尸横遍野的黄河大洪水的第二年。

  

  小冰期(1550-1850)是最重要而有完好记录的气候波动之一,欧洲各处的明显的社会变化与小冰期有关系。人们更多地呆在户内,围绕着突然流行的壁炉取暖,演变为一种新的社交。人们更多地围绕科学这样的话题交流思想。艺术领域逐渐兴起浪漫主义,政治领域也出现一些独立见解。对一些北欧人来说,新的天气状况太严酷,不宜于户外活动。

  

  1690年,在苏格兰阿伯丁市,一个爱斯基摩人划着独木舟出现在唐河上,人们都惊呆了。欧洲人向格陵兰移民的活动早已完全停止,但爱斯基摩人所习惯的生存环境却向南延伸,直达奥克尼群岛和苏格兰北部。

  

  苏格兰人由于鳕鱼捕捞业无法进行及农业歉收,在连年遭灾后陆续离开家园,到1691年,占人口1/10的苏格兰人定居于爱尔兰的阿尔斯特(现称北爱尔兰,离苏格兰最近),取代并驱逐土生土长的爱尔兰人,由此逐渐形成的大量问题及难以解决的暴力行为,一直延续到今天。

  

  在苏格兰人移民之后的数年,爱尔兰人口继续增长。历史学家普遍认为爱尔兰在社会和政治方面都一团糟。英国的统治者作出了一些愚蠢的决定,国王詹姆斯六世关于促进苏格兰人移民的决定只是个开端。陈旧的土地所有制只能产生低水平的文化,这反过来又助长早婚和人口的进一步增长。在1779至1841年间,人口增加172%。据迪斯雷利估计,爱尔兰是欧洲人口最稠密的地区。决定把马铃薯作为维持生存的唯一粮食作物是一个致命的决定,后来竟发生了“马铃薯大飢荒”这一可怕的悲剧。

  

  在小冰期即将结束时,平均温度略有上升,出现有利于马铃薯炸銡f滋长的多雨而温暖的气候条件。现代实验室研究说明,袭击爱尔兰的那种炸銡f是疫霉属感染,它所需的条件是:相对湿度 90%以上,温度10℃以上并持续至少12小时,还要向马铃薯叶子上浇水至少4小时。在小冰期期间爱尔兰开始依靠马铃薯为生,但那时出现这种综合条件的可能性很小。19世纪40年代中期出现新的暖和大气时,这种可能性就增加了。

  

  这种炸銡f来源于秘鲁马铃薯的一个新品种;1843年在美国东北部首先发现,次年又在佛兰德发现。至1845年夏天,其种子传播至爱尔兰。那年冬天是爱尔兰人记得的最暖和的冬天,春天也很温暖,6月气温比百年来同期平均气温高出3至4度,夏季总的说是19世纪第二热的夏天。使情况更糟的是,7月、8月、9月共下了64天雨,仅8月就下雨24大。

  

  炸銡f毁灭了决定爱尔兰命运的唯一粮食作物。以后几年,爱尔兰有100多万人死于飢饿或与营养不良有关的疾病。幸存者的可怕叙述使我们体会到飢馑对人类意味着什么。1846年12 月,科克郡两个孩子的父亲死于飢饿(母亲早已饿死了)。调查报告记录说,“这两个孩子摇摇晃晃走进舒尔村时人们才知道此事。他们饿得直哭,说他们的父亲已经四天没有向他们说话了,并说他像石板一样冰凉。人们还查看了另外两具尸体,一个母亲和一个孩子,都死于飢饿,遗体都被老鼠咬过。”

  

  当时报纸刊登的一份目击者叙述说:“在一个卷心菜园里我看见巴里及她两个孩子的尸体用薄薄的土掩埋着,她的手和脚完全暴露在外,肉被狗吃光了,离头颅两码远有一些头部的皮肤和头发;开始我一看还以为是马尾的一部分……。我用不着详细评论了,但我不禁要问:我们是生活在联合王国的一部分吗?”在广阔地区种植单一作物而不是多种植物的做法称为单作制。这种做法的问题是一旦出现植物疾病或一种抗逆病虫害时就会致全部作物于死地,难以抵挡。如果只选用单一作物的单一品种,这种脆弱性就更突出了。爱尔兰人曾依赖马铃薯的单一品种作为他们唯一的粮食来源,这个品种在过去300年的气候条件下产量最高。马铃薯飢荒事件提醒我们,像单作制这样人为地改变我们与自然的关系而不考虑气候的变幻莫测,就会削弱社会养活其人口的能力。这件事还说明了急剧变暖会引发灾难。

  

  从历史上看,造成马铃薯飢荒这样的气候悲剧曾导致向富国,特别是向美国的大量移民。此次飢荒前30年,1816-1817年的生存危机也激发了移民潮,不仅从欧洲移民至美国,在美国国内人口也在流动,因为气候变化的影响在欧洲以外同样感受得到。例如,从缅因州向西迁徙的历史记载说:“在异常寒冷和不祥的”1816 和1817年春天过后,对飢荒的恐惧成为“向外迁移的魔术一般的新动力。数以百计的有家园的人,不加考虑地把家卖了,匆忙离去,奔向遥远的地方”。从缅因出走的移民潮与1816-1817年坦博拉火山爆发引起的异常气候型态之间的关系可以从以下资料得到印证:1818年,异常气候刚一结束,火山灰自大气层落回地面,缅因的人口就恢复了稳定增长的势头。同样的情况在新罕布什尔、佛蒙特、康涅狄格和南、北卡罗来纳等州都有记载。一位目击者写道:“1817年夏天……发生像溃退一样的情况。”

  

  美国历史上最大规模的被迫移民潮也野X现于20世纪30年代初“干旱尘暴”时期,大批大批的人从堪萨斯、俄克拉荷马、得克萨斯、新墨西哥的一部分、科罗拉多、内布拉斯加和其它平原州弃家出逃。和马铃薯大飢荒一样,产生干旱尘暴的原因是错误地使用土地,结果使土地及其人民对不测风云更加难以承受。20世纪 20年代,在高地平原各州,进行了普遍的农业革命。机械化运动促进了拖拉机、联合收割机、单向犁和卡车的发展,这些机械又推动了20年代末的“大翻耕”。农业专家错误地认为,反复耕犁直至土地平滑,成粉末状,会有利于吸收和保存雨水。当时的农业研究把焦点放在以不同方式增加吸水量,却完全忽视了风蚀作用。然而,由于耕作方法的高度改变,风蚀作用成了一个严重得多的问题。

  

  开始几年出现了创记录的丰收,风蚀的早期征兆被忽视了,农民们甚至在应该休耕的土地上翻犁,以便除草,种麦前当然再犁一遍,以促进水分的吸收。

  

  1930年秋及1931年春、夏,下了暴雨,情况艰苦,但仍获得丰收。在冬旱之后,1932年3月刮起了强风,吹走了一部分表土。春雨少而分散,初夏时暴雨像洪水一般冲蚀土壤,使夏季的全面旱情更加严重。秋季仍然干旱,冬季开始时钗h田地已经荒芜。

  

  大尘暴始于1933年1月,时断时续持续了4年以上,毁坏庄稼,使人沮丧,情况像恶梦一样,驱使钗h人走向加利福尼亚求生或返回东部。1934年,内政部长H.伊克斯劝告俄克拉荷马州锅柄地区的人们干脆离开家园。那年在得克萨斯和俄克拉荷马之间只有15%的地方可能有收成。

  

  实际上大多数人留下来了,但他们同样在受罪。《莫顿县农民》的编辑于1935年春天在科罗拉多写道:

  

  我们向窗外望去,除了土以外什么也看不见。每次把自 己的牙齿合拢时,你都感到有土,尝到它。好几小时都听不到 什么,因耳朵塞满了;什么也闻不到,因为鼻子塞满了;不能走 路,因为鞋子塞满了(并不是双脚把它们塞满)。我们正在遭 受一场尘暴,而且已经遭受了相当一段时间。已经两天没有 过上正常生活了。一切东西都蒙上了一点老墨西哥的、或得 克萨斯的或科罗拉多的土。大地看起来又硬又光秃秃。每个 人脸上全是土,甚至你的债主也认不出你来。没有出门的路, 连前门都出不去。我们像住在地洞里,从台阶上滑下去,跳窗 户出去是很有趣的,如果你养成习惯的话。

  

  设立了急救医院以治疗钗h“尘肺病”病例,这是由于持续吸入尘土引起并越来越严重的支气管和呼吸道疾病的综合症。持续不断的携带尘土和脏物的风暴一路吹到大西洋。直到1937年情况才终于稳定下来。

  

  当然,气候变化的历史也就是人类适应气候变化的历史。例如,1816-1817年的生存危机为现代国家行政官僚倾向提供了巨大的推动力。实际上欧洲各国政府都对稀有的食品实施组织和分配,并从奥德萨、君士坦丁堡、亚历山大里亚和美国进口新储备粮。这也是头一次主要为了提供就业机会而组织大规模公共工程,目的是避免伴随生存危机出现的群众动乱和粮食骚乱。20世纪30 年代的尘暴地区问题和其它钗h具有破坏性的社会问题和经济问题合在一起,促使行政管理揭开更加复杂的一章──F.罗斯福的新政。

  

  所有这些气候型态变动带来的气温变化都只有l-2℃。而今天,在20世纪即将结束时,气温变化正发展到过去气温变化的 3-4倍,所引起的气候型态的改变很可能对全球文明产生巨大的冲击。历史可以借鉴,最剧烈的影响是,从文明被毁地区会有大规模移民涌向其它地区,寻找度过难关的手段及更好的生活方式,这将给其它地区带来不堪设想的后果。

  

  由于今后数十年全球变暖,海平面上升,孟加拉国将有约 1000万人丧失家园和生计。他们将去什么地方?取代哪些人?将产生什么政治冲突?这只是一个例子。根据预报,孟加拉国受冲击后不久,佛罗里达目前人口约60%将要搬迁。他们能去什么地方?

  

  佛罗里达已经承受过由生态原因引起的本世纪最大的移民之一的压力:过去10年中,约100万人从海地流向美国,不仅是由于政治压迫,还由于世界上最糟糕的森林砍伐和土壤侵蚀使得他们赖以生存的农业无法进行。虽然有一些海地人得到安置,但大多数没有获准入籍,他们遭受很大的痛苦,面对危险的旅途和捉摸不定的前途。

  

  英国著名外交家和环境保护论者C.齐克尔爵士1989年在伦敦皇家学会演讲时指出:“目前沿着世界各大河水系及海岸低地人口高度集中。人类近1/3居住在离海岸60公里以内的地区。海面只要平均升高25厘米,就会引起重大影响……从未有人遇到这样广泛的社会秩序问题……实际上数量不断增长的难民将向所有国家投来又浓又长的阴影。”

  

  在发达国家,我们现在有能力使大多数人免受疾病、飢荒、逃亡之苦,而在古代,这些灾难常是全球性气候动荡的产物,它破坏了脆弱的人类文明所依赖的气候型态。但是,我们不断燃烧更多的化石燃料,排放出更多的二氧化碳,等于把我们自己隔离起来。在我们继续挤占每一块能找到的小片生存环境时,人类文明的脆弱性就越来越明显了。而且,世界人口继续膨胀,面临恶劣气候时我们的回旋余地正在消失。无论如何,我们现在因改变地球大气层而带来的气候变化很可能会使造成1816-1819年生存危机或为黑死病奠定背景的那些气候变化相形见绌。

  

  只消一代人的时间,我们改变地球大气成分所带来的危险,将远远超过历史上任何一次火山爆发,其后果将持续几个世纪。我们所造成的全球性气温变化幅度很可能相当于导致小冰期或导致 1315-1317年大飢荒的气候变化的5倍。

  

  由于紫外线幅射削弱人体的免疫系统,特别是在热带,由于人口爆炸及城市化继续破坏传统的文化模式,当害虫、病菌及病毒随气候型态改变而扩散时,数以亿计的人将更加易于感染疾病。

  

  人类不断地侵占大自然领域,不断破坏地球的生态系统,这就削弱了自然环境本身的恢复能力,使它维持自身平衡的起码能力受到威胁。

  

  社会将会如何反应?在爱尔兰马铃薯飢荒时期,经济上盲目的自由放任主义、对灾害的冷漠态度、反对爱尔兰人的种族主义和反对天主教的偏见等等互相结合,互相影响,使联合王国没有作出富有人情的反应,这真是悲剧。即使从那时以来人类文明有了长足的进步,也很难想象今天人们如何承受这样的灾难。现代社会平均每天饿死的儿童数字,就相当于马铃薯飢荒高潮时平均每天饿死人数的40多倍。今天就在我们眼前出现的景象和1846年的报导一样可怕。就在今天,仍有很多人盲目地追随自由放任政策;很多人有意视而不见,否认问题的存在;遭受灾害的国家在政治上极为无能;一点点种族主义就会造成社会瘫痪。这些因素互相结合,正在让我们眼下的大飢荒继续下去。如今在埃塞俄比亚或苏丹的目击者所作的描述会和当年的目击者对飢馑受害人的描述一模一样,他一样会问:“我们是和美国、欧洲及日本生活在同一个星球上吗?”我们听到这样的描述和呼喊,不会觉得惊奇。

  

  新的气候分析十分肯定地说明发生在埃塞俄比亚、苏丹和索马里等非洲国家的日益严重的飢荒和降雨模式的剧变是一致的。一批研究人员广泛地分析了一个半世纪以来的气候测量资料,并与近数十年降水模式的巨大变动作了对照。他们在1987年的《科学》杂志上报导说:“20世纪50年代以前,降水量一直没有什么变化,到了50年代,经过相对雨水较多的一段时期后,北非和中东降雨量极大地减少。”近40年来,干旱持续,并且出现得更加频繁,同一时期,“欧洲的降水量显著增加”。他们的研究发现,当非洲萨赫勒地区和中东地区的降雨量呈下降趋势时,欧洲的雨量则按比例呈上升趋势。这40年的气温变化趋势是造成反复、持久飢荒的因素之一。而那些研究人员担心,这一趋势只是全球变暖的早期结果。如果是这样,继续变暖可能预示气候型态还有更具破坏性的变化。另一位气候专家兰姆这样说到萨赫勒地区最近40年的气候变化趋势及随之而来的飢荒和逃亡:“如果这种情况继续下去并进一步发展,有些国家的整个国土最终将变得不适于人类居住。” 但是,尽管有这些详细证据,气候学家们还是不愿意把全球变暖和这些灾难明确地联系起来,因为这种现象涉及的情况十分复杂。

  

  不过,从他们的观察所得,我们可以得出一些必然的结论。至少可以肯定:不管气候变化的原因是什么,在现代化的、富裕的全球文明之中,仍有一些脆弱的社会正多多少少由于气候型态的变化而承受巨大的苦难。目前,对于受难的人们,世界上其它地区除了修修补补之外,提不出真正的解决办法。

  

  而且,虽然几乎全世界的科学界都在大声疾呼,警告我们说,人类文明的现行模式正在使全球气候条件发生剧变,其后果很可能数倍于近10000年来人类所经历过的后果,我们对于正在形成的灾难的主要成因却仍然毫无作为。我们可以从历史上知道气候变化能够引发空前的社会及政治动乱,特别是人口密集的社会承受灾难的能力更差。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人们忽视了爱尔兰马铃薯飢荒的教训,正在使全球农业耕作方式转向没有先例的单一耕作制,并且越来越依赖于这一制度。

  

  干旱尘暴地区的教训也被忽略了。今天,势不可挡的土地使用方式的改变比尘暴前的十年更加普遍,而这种不合理的使用必然导致灾难。大规模砍伐雨林是头等重要的生态灾难,与之相比,干旱尘暴只是小巫见大巫而已。地球至少还可以用几代人的时间从干旱尘暴中恢复,而砍伐雨林的灾祸则会持续数千万年。苏维埃时代,中亚在咸海周围轻率地截流灌溉广阔的沙漠代表另一种悲剧性的错误。那里的情况即使还可能恢复,也会十分困难。

  

  有时候,不合理使用土地造成的损害更加不易察觉。从加利福尼亚州北部引来巨量的水灌溉南部沙漠改造而成的水稻田似乎是个好主意。但20世纪80年代后期,新的干旱周期却开始袭击美国西部地区。上一次30年代的干旱和这一次差不多严重,那时加利福尼亚有1800万人,承受住了极端气候的考验。1991年,加利福尼亚已有3200万人,他们的适应能力可能不减当年,但不到8万农民用去了全州水量的85%。所以,干旱造成了极大的破坏。

  

  在人口爆炸的今天,我们习惯于认为人口对自然环境的压力是新鲜事。实际上在自然环境变迁史中这是一个周期性的问题。科罗拉多西南部的阿纳萨齐文化曾在费德台地壮观的峭壁上留下钗h洞穴居室。但这一文化在1280年左右消失了。气候历史学家推测,这也陈鄍捅W越自然环境承受能力的人口膨胀来解释。可靠的证据说明阿纳萨齐文化的消失与一次旱灾同时出现。这次旱灾并不比这些崖居人过去遇见的历次旱灾更加严重。但根据考古学资料,这一次有一个关键的区别:就在这一文明消失之前,阿纳萨齐的人口曾大量增加。

  

  这一历史事件提出的教训再明显不过了。经过几千代人的繁衍,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时,全球人口略少于25亿。而此后在一个生命周期之内,人口几乎增长了4倍。这时候来面对人类自身正在引发的气候剧变,人类文明的适应能力将变得十分软弱。

  

  适应能力降低的迹象已很明显,不仅见于萨赫勒、亚马逊和咸海,而且在加利福尼亚、佛罗里达和各高地平原州都到处可见。这些地方的地下蓄水层已经牯陧A这一点正像堪萨斯人把表土犁成粉未并让它被吹走一样确凿无疑。喜马拉雅山麓的人口压力导致过去数十年中广泛地滥伐森林,以致雨水毫无遮挡地冲下山坡,淹没孟加拉国和印度东部,带走巨量表土,造成恒河水系淤塞,洪涝灾害更加严重。孟加拉国湾的水几乎永远是棕色的,因为充满了本该用来种植庄稼的泥上。在我所在的田纳西州,同样的现象以不同的形式出现:山腰上新建的住宅小区铲光了一向能吸收雨水的植被,大小河流淤塞,在有些县,过去称为百年不遇的洪水现在每几年就有一次。

  

  很清楚,人类和气候变化之间的关系颠倒了:人类文明社会曾经担忧大自然的任性,现在地球却必须忍受我们的任性。当然,我们还来得及重新学习一种健康的担忧,担忧大自然的平衡遭受破坏。

  

  值得一提的是人类和进化之间的关系也开始颠倒了。我们正在其中生活的地质年代被称为新生代。新生代始于6500万年前恐龙灭绝的时候,其特征是各种各样的生命形式大量繁荣发展,其种类超过地球46亿年历史中的任何一“代”。现在,正如神学家 T.贝里指出的,由于人们在其生命过程中毁灭了地球原有物种的一半,人类社会将促使新生代结束──而这就发生在我们的有生之年。

  

  下一步会出现什么?1816年的“没有夏天的一年”出现的广泛飢荒促进行政管理机构的加强。全球变暖问题会促进什么?无数社会动乱和政治动乱、大量移民、继续毁坏自然环境,这些正在引发难以想象的问题。是否会产生一个新的世界性机构来处理这些问题?这是我们所想要的吗?预防混乱难道不是比在它出现后再被迫去处理更好吗?

  

  人类与地球关系的演变也可以看作充满神秘色彩的持续冒险或悲剧。我们可以做出选择。“没有夏天的一年”告诉我们即使面对较小的全球气候变化,人类社会的承受能力也十分脆弱。在我们一生中,也雪|遇到“没有冬天的一年”。但是与火山喷发引起的短暂气候变化不同,我们正在漫不经心地驱动气候变化,而它的后果会持续数百年甚至数千年。历史上伴随重大自然气候变化而消失的古代文明,告诉我们钗h我们不愿听的事情。如果我们的子孙后代由于我们的错误行为,须面对不是没有冬天的一年而是没有冬天的十年,那又将如何?这就是我们留给后人的最重要的遗产吗?答案取决于我们是否能从古代文化的消亡中吸取教训。

  

  如果不能吸取教训,如果顽固地对我们自己推动的强烈变化有意视而不见,我们终将给遥远未来的新的人类社会留下一个谜,他们将要努力研究:在遥远的过去曾经创造那么巨大的水泥、钢铁和塑料建筑群的古代文明究竟因为什么而黯然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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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ij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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