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盛顿的博物馆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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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常说，任何一个博物馆里，都会沉淀和积蓄着一个国家或民族的古老文明，贯穿着绵延不竭的传统历史文化，展示出独特的价值选择和精神信仰。看一个国家或民族的未来，往往看看这个国家或民族的博物就知道了。这就是我们通常所说能够展望未来的博物馆文化。

    到了华盛顿，有几个地方是应该去看一看的，这就是美国国家艺术博物馆、印第安文化历史博物馆和航空航天科技博物馆。因为这几个博物馆具有文化价值的唯一性和文明历史的独特性。尊重人类文明历史，应该从尊重一个国家的文化历史做起。我们在赞叹美国国家科技水平和富裕物质生活水平的同时，应该了解一下这个国家的博物馆文化。

    从华盛顿的国会山为起点，顺着宪法大道一直向西延伸，你就会发现位于华盛顿中央公园内的华盛顿纪念碑和樱花湖畔的林肯纪念馆，都位于在一条中轴线上。这不能不惊叹当年法国设计师朗佛在博洛马恩河畔为美国设计新首都时的远见卓识和规划理念。宪法大道靠近国会山的一侧，云集着美国许多重要的政府机构，和许多国家在博物馆选址思维不一样的是，美国却将这些著名的博物馆摆在了宪法大道的左右侧，这其中不能不说是没有讲究的。

    站在国会山上，向远方的林肯纪念馆方向眺望，只见一片茂密的林海树梢，气势浩瀚壮阔。微风吹来，树冠随风飘摇，好似浩渺无边的大海泛起的波浪。绿浪翻滚的间隙，可以隐隐约约看见露出的各种建筑乳白色的屋顶。据说，当年，法国设计师朗佛在设计新的首都时，曾经提出过要将新的城市整体地融入自然生态环境之中，因此，沿着宪法大道两侧的建筑物都有一定的高度限制。一百多年过去了，宪法大道两旁的树木长成了参天大树，浓密的树冠将所有的建筑物紧紧地环绕起来，将人类智慧的结晶与自然生态环境有机地结合起来，实现了设计师最初的设计初衷。不容易啊！整整一百五十多年，才实现了人类生活环境与自然生态环境的融合，实现了价值追求与设计理念的融合。

    之所以要在介绍美国国家艺术博物馆、印第安文化历史博物馆和航空航天科技博物馆前，描述一下几个博物馆所处的环境和位置，主要是想特别感受一下这种自然环境与现代文化和谐的渊源关系，感悟一下民生至上的价值追求和艺术理念。有了这些文化情景的铺垫和审美视角的提升，我们再回过头来，沉心屏息地审视美国国家艺术博物馆、印第安历史博物馆和航空航天科技博物馆，我们的心理就会有一种细微的变化，就会产生一种对历史和人生全新的认识，就会慢慢地从艺术、历史或文化的范畴，融入一种深奥哲学的理性思考，熔化自己禁锢封闭的思维模式，用一种自由宽松的美学尺度，丈量我们人类文明的宽度、深度和广度。

    一

    美国国家艺术博物馆是荟萃全美艺术精华的最高艺术殿堂，大气磅礴，沧桑厚重，凝炼和集中了美国式民主风格和欧洲原版艺术价值取向。博物馆主体建筑既体现了罗马建筑的严谨宏伟，也融入了希腊艺术的优雅精妙，与宪法大道形成了将近十余米的绝对高差。三段式的花岗岩石质阶梯顶端，立着内外两排十二根表面镌刻着凹型半圆棱槽的爱奥尼亚式立柱，立柱表面垂直线条纤细柔密，光影的变化使立柱显得更加雄伟峻峭。立柱顶端连接着秀逸纤巧的涡卷，上面托着造型洗练的三角形屋檐，屋檐上留着两排凝重流畅的线条，简洁端庄，深沉稳重，让你感到文化不是一种轻薄的习俗，价值不是一种飘渺的理念。这座建筑整体采用了乳白色的主体色彩，与周围墨绿色的塔型雪松以及修剪成各种几何形状的灌木丛相互辉映，凸现出国家艺术的庄重与神圣，历史文化的厚重与沧桑，人类文明的精深与悠远。

    当你踏进国家艺术博物馆的大厅时，那种娟秀雅致和大气恢宏相互融合的布局，让你真正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高雅艺术。整个展览大厅呈T字型布局，三条伸向不同方向的长长艺术廊道在这里和谐融洽地交汇，蕴含着人类文明是由不同的历史单元和民族元素组成的深邃含义。高大空旷的穹顶空间框架和镶嵌透明纯洁的彩色玻璃，将这里晕染成神圣的艺术殿堂，站在这里，即使没有任何人给你讲解，你的艺术思绪就已经被带向久远深邃的历史文明时空。这里的艺术廊道，是用不同颜色的花岗岩石和大理石铺就而成，上面镶嵌了各种几何形的艺术图案，各种门拱造型各异、线条流畅，有一种华美精致和大气端庄的感觉。绿色的景观盆景与一尊尊白色和黑色的艺术雕塑间杂排列，耸立在廊道洁静平滑的地面上，仿佛这里就是新古典主义艺术作品的天堂。每条廊道都联结着若干宽敞的展室，每个展室空旷的彩色墙面上，悬挂着若干幅被称为国家艺术精品的油画作品。这些油画都是价值连城的艺术瑰宝，因此，每个展室除了安装探头外，都配有一名面色严肃的安全管理人员。

    这里陈列收藏着历史上许多著名的画家作品，恢宏的题材，精巧的构思，细腻的笔法，凝重的笔触，让每一个来到这里的参观者，静静地感悟艺术的真谛和人生的哲理。静物写生、城市街景、园田风光、湖光山色、名人学者、宫廷生活、贵族伯爵、农家妇女、花卉园林、历史事件、宗教人物，这些精美绝伦的油画作品，是时代生活的浓缩，是历史画卷的展现，是人类文明的结晶，无论从哪个方面和哪个角度，来比喻我们对这些人类艺术瑰宝的尊重和敬仰，都是丝毫不过分的。

    作为一名来自域外的参观者，最大的痛苦莫过于短暂时间的无情限制。作为外来参观者，能够在美国停留的时间不会很多，能够来这里寻求艺术瑰宝的时间更是弥足珍贵。因此，即使有心来这里探询美利坚文化艺术，停留的时间也不会十分富裕。这种浮光掠影似的造访，只能是从表象上收获一种心理上的荣华富贵，而不能从美利坚文化历史的渊源和发展脉络方面，深刻地解读出这些经典作品背后蕴含的深沉文化精神。真的，就是给你整整一天的时间甚至更长一点的时间，你也很难完全了解这些经典作品的全部深邃含义和审美价值。所幸的是，这里的安全管理人员，都接受过比较系统的历史文化和艺术修养教育，能够与来这里欣赏艺术作品的人们进行简短的交流，并真诚地告诉你所期望看到的艺术作品的具体位置和理解它的艺术价值。

    值得赞许的还有，艺术博物馆允许艺术的崇拜者在这里自由地临摹作品，当然，首要的前提是你必须怀着对艺术虔诚和崇敬的态度。所以，我们通常可以看到，这里有许多来自各国的艺术家，在不同的展厅支起画架，聚精会神地临摹艺术大师们杰出的经典作品。还是这里的安全管理人员，当他从你渴望和焦虑的眼神中读出了你对艺术真正的憧憬后，他们会十分友善地告诉你，怎样选择欣赏和临摹作品的角度，以规避展厅内散射的光线对原作品色彩的破坏。艺术是没有国界的，人类文明是生活在地球这块土地上所有民族成员共同创造的，因此，分享人类文明成果本来就是一种传承人类共有文化的形式。美国国家艺术博物馆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允许这些人类共有的文明成果慷慨地与世人分享。美国国家艺术博物馆的做法给我们许多启迪。

    二

    印第安文化历史博物馆是前些年才落成的艺术博物馆，这里主要反映的是美国印第安部落的文化历史。在欧洲的探险者登陆北美大陆之前，印第安部落是这里富饶广袤土地的真正主人。现在，坐落在宪法大道左侧的印第安历史文化博物馆，就是通过陈列在这里的许多实物和珍贵历史图片，告诉你一个真实的印第安民族的文化历史。

    这座有些历史沧桑感和文化厚重感的博物馆，大约占地四～五亩地，有五层楼的建筑高度。整栋建筑外观立面凹凸不平错落有致，主体色彩是浅粉褐色的，洋溢着一种清新明快的现代建筑风格。说实话，这种暖色色彩和现代风格，与周围那些乳白色的古罗马式建筑风格似乎有些不太协调。不过，能够在充满传统罗马建筑风格的群体建筑中，打破传统的规划设计惯例，说不定正是设计者和规划管理者独具匠心和刻意而为的。博物馆的外面，是一片小广场和环绕整栋建筑的灌木林带，这些修剪成型的绿色林带，将这栋体现现代建筑韵律的建筑物，衬托出突兀雄浑和凝重严肃，让人感到这里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文化意义。

    整座博物馆展厅空间结构是内庭中空式环形布局，里面大厅空间空旷宽敞，空气上下自由流通，使人感到既宏伟严谨又宽松大气。整座博物馆顶部是钢架构框架结构，覆盖着巨大的透明玻璃，因此，室内光线也是十分自然和谐。所有展室都是沿着每层楼的外侧设置，虽然每个展室都不是十分规范，但布置得却是十分文化雅致和井然有序，蕴含着一种神秘和幽深的历史文化气息。这里不像美国国家艺术博物馆那样豪华精致，但这里的所有设计和陈列设置，处处都彰显出一种朴素风格和自然本色。

    走进博物馆的大厅，参观者会有一种沿着时空隧道，重新回到原始粗犷北美大陆的感觉，会情不自禁地沉寂一下略微有些浮躁的心情，并以一种尊重的态度和冷静的眼光，探究这里朴素的文化氛围，丈量印第安民族古老文化历史的深度。

    底层是恢宏空旷的大厅，参观者走到这里，扑面而来的就是反映印第安文化色彩的宗教图腾造型和远古的航船模型，螺旋式的文化墙上，镶嵌着许多历史久远的黑白照片，无声地述说着沧桑的历史和独特的宗教信仰。二楼是反映印第安民族在北美大陆的分布和被迫迁徙的历史过程，三楼是印第安部落的生活习俗展示和他们曾经使用过的各种生活用品实物，四楼是反映美国政府帮助印第安人适应现代生活的情况，五楼现在暂时还没有布展开放。每层楼的地面都是用彩色的复合材料铺就而成，简洁质朴，适用大方。

    这里每个展厅，都陈列着与北美印第安人生活息息相关的实物与图片。古老的箭羽和原始的火枪，反映出印第安人原始狩猎生活和顽强抗击外族入侵情景。拙笨的器乐和悲凄的音乐，透析出印第安人悠远的地域文化和原始迷离的精神意境。艳丽的服装和精美的饰品，展示出印第安人朴素的审美情趣和尊卑的部族次序。简陋的居屋和粗糟的食品，反映出印第安人原始的习性和粗放的生活。神秘的宗教仪式和独特的图腾祭品，折射出印第安人虚幻的生活理想和缥缈的精神向往。当你看完这些记录着印第安部落泣血历史的时候，你会发自内心地产生一种悲壮的同情和跌宕的悲悯之心。因为，所有这一切都明明白白地告诉参观者，印第安部落才是北美大地真正的主人。展示着印第安部落顽强生命力和萌动着原始野性的印第安文化，这座肩负着传承历史和延续文化的博物馆，见证了美国印第安民族为争取自由跌宕坎坷的心路历程。由于历史的原因，现在，美国部分印第安部落，始终不愿意谅解入侵北美的入侵者对他们祖先的残酷杀戮，也不愿意接受美国政府的象征着道义的道歉。在加利福利亚、阿拉斯加等地，

    还有一些始终坚持印第安民族独立宗教信仰和传统生活信念的部落，还在打造精神上的“帕哈瓦国家”并将这种具有强烈印第安宗教信仰的实体，作为一个与美国政府保持平等关系的国度。在这种背景下，作为反映美国印第安民族文化历史的博物馆，能不能成为消除历史隔阂的站点，能不能成为化解矛盾成见的平台，真的成为检验美利坚民族一贯宣扬民主自由文化的窗口。

    三

    如果说，美国国家艺术博物馆反映的是美国国家所收藏的顶尖级艺术瑰宝，美国印第安文化历史博物馆反映的是悠久深远的印第安文化发展的历史，那么，位于宪法大道左侧相距美国印第安文化历史博物馆不远的一栋罗马式建筑——美国航空航天科技博物馆，就是展示当代美国航空航天领域尖端技术的公共场所。

    这是一栋从空中看呈现出矩形的普通长方体建筑，从侧面看，则是处处凸现出玲珑浮雕的艺术图案和造型细腻的罗马建筑风格。这种精雕细刻的艺术处理手法在宪法大道的建筑中比比皆是，这使得这栋建筑与宪法大道上所有建筑物，共同构成了一道造型独特与风格总体和谐的建筑景观画廊。如果你沿着宪法大道上款款而行，你很可能就会被街上秀丽的风景和别致的建筑所吸引，视线根本上不会注意这栋外表很有些沧桑文化气息的罗马式建筑物。只有看见若干外国公民和美国小学生在这里排着长队等候参观时，你才会意识到这里可能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地方。

    航空航天科技博物馆建筑面积约莫万余平方米，上下两层但实际相当于四层楼的高度。整栋建筑平面呈凹型布局，凹形的两端和底部是展览廊桥，廊桥的身后就是反映和展示美国当代航空航天科技水平的展览厅，里面陈列的是各式各样的图片和模型。在凹形的空间部分，空中悬挂着美国各个时期各式各样的飞行器模型，地面耸立着各种型号的火箭推进器，咋一看，还以为来到了美军战略武器装备库。千万不要小看这些色泽有些暗淡的飞行器模型，这些都是曾经在美国历史上和世界航空航天历史上，做出过重要贡献的人类科学技术结晶。

    最引人注目的是，大厅内陈列的1：1航天飞行器载人仓，任何参观者都可以排着队等候进入舱内体会航天员进入太空的感觉。美国是一个比较注意引导和培养青少年科技兴趣的国家，还没有哪个国家能够由政府花巨额资金，专门盖一栋宣传和普及航天科学技术的博物馆。几乎所有的参观者都会耐心的排着队，等候进入这个真正展示人类高科技水平的空间实验室。

    美国的科学技术发展很快，快得让人瞠目结舌。在二楼的一个展览厅内，这里悬挂着多个不同型号地球卫星的缩微模型，以及多幅美国人造地球卫星从空中拍摄的洛杉矶市的地理照片，清晰度之高，道路桥梁位置之精确，真是让人没有想到。这些卫星照片基本上都是五十年代或者六十年代拍摄的，在那个时候都是这样精确清晰，那么，现在美国侦察卫星的高清晰度能够达到什么水平，真是让人无法想象。

　美国是一个崇尚人本主义的国家，对人的尊重与对科学的尊重，都是价值理念的推崇和导向。在这里，凡是对美国科学技术有过贡献的人员，不管他是军方人员还是从事高技术领域研究的科学家，不管他过去所具有的国籍，只要他后来具有了美国国籍而又有过对美国航空航天技术做出过贡献，这里自然会保留着他的照片。这种细微举动看来微不足道，但是这种对个人价值的社会认可行为，真正激励了美国公民特别是青少年献身科学事业的理想信念，这也是为什么在美国，崭新高科学技术成果不断涌现的原因之一。

   四

    美国国家的历史并不是很长，但美利坚民族对自己国家短暂历史的尊重态度，却是让我们作为泱泱大国有着上下五千年文化历史的后裔，内心深处略微有些惭愧和不安。我们拥有许多能与幼发拉底河与底格里斯河两河流域文明，与古埃及巴比伦文明和古希腊文明相媲美的世界文化智慧和成果，但是，这些本来属于人类文明的共同成果，除了被近代列强的坚船利炮所无情地摧毁和被列强们掠夺的部分外，还有多少人类文明成果可供我们自豪和炫耀？仅剩的人类文明成果我们究竟保护的怎样？我们对文化的敬重和对科学的尊崇，是不是与保护人类文明的要求完全一致？

    博物馆文化直接间接反映出一个国家或一个民族对待悠久历史和灿烂文化的基本态度。美国的博物馆文化，实际上是对全体民众开放并使其获取现代科学知识、提高艺术鉴赏水准，从而潜移默化地提高全体公民文化素养的文明行为。不同领域的文化知识和科技知识，不同背景的价值选择和理想追求，不同时代的精神标准和审美视野，不同阶层的人性理解和道德崇尚，全部在博物馆文化轨道上激烈碰撞和得到浴火重生。

    如果将科学技术和人类文明的成果，封闭起来并作为少数社会成员的专利，或者作为谋取财富的手段，那我们引以为荣的古老文化，则将被自己的愚昧行为所摧毁。而且，我们还要看到，被摧毁的不仅仅是文化智慧的物化成果，还有一种流淌着民族血液的文化精神。这决不是危言耸听，看看离美国国家艺术博物馆、印第安文化历史博物馆和航空航天科技博物馆不远的另一个历史文化博物馆，就知道一个国家将另一个国家的文明成果据为己有，并冠冕堂皇地在这些掠夺而来的器物上，标明承载着异国文化精神的历史年代，你就知道什么是心底流血。

    博物馆文化，一种独特的人文精神和民族品质，赋予我们无限的哲学联想和文化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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